他端起茶缸,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他眉头一皱,却也似乎给了他一点勇气。
“唉……”又是一声更沉重的叹息,他终于放下了那作为屏障的报纸,厚厚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罕见的窘迫和无奈。
他看向张玉芹,也扫过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年轻人——正埋头整理文件的阳光明,以及看似在写材料、实则竖着耳朵的李卫东。
“是……是有点事体。”周炳生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出来……也真是难为情。阿拉屋里厢,碰到点麻烦事……”
在张玉芹鼓励的目光下,周炳生终于卸下了心防,断断续续地将家里的困境说了出来:
大儿媳刘素芬晚上下班,天黑路滑,不慎摔了一跤,伤了腰骨,需要长期服药静养。
医生严令,必须立刻停掉母乳!
这下,可苦了他那才四个月大的小孙子周小宝。
没了母乳,孩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奶粉和牛奶。可牛奶定量供应,根本不够。
奶粉呢?每月七八斤的消耗量,像一座大山压下来。就算慢慢加些米糊、面糊之类的辅食,这奶粉的需求也绝非小数,而且至少得持续半年以上!
“阿拉屋里,钞票倒不是顶顶发愁。”
周炳生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脸上是深深的愁苦,“就是这奶粉票……实在是……调剂不到啊!
一家人愁煞了,阿拉老伴急得夜里厢都睡不着。
小宝饿得哭,阿拉心里厢……”
他摇摇头,说不下去了,那份属于祖父的焦虑和无力感,清晰地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