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唱了多久,直到嗓子都有些沙哑,日头也明显西斜,绚烂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透过乐器室高大的窗户,泼洒进来,给每个人的身影、每一件乐器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金边。
“歇歇!歇歇!嗓子冒烟了!喉咙要罢工了!”邬宏涛第一个喊停,声音嘶哑,夸张地抹着额头的汗,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众人也都停下来,气息未平,胸膛起伏,脸上却都带着酣畅淋漓后的极度满足和兴奋的红晕,像喝醉了酒。
阳光明看着大家疲惫又意犹未尽的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
“都渴了吧?我请客,喝汽水!还想吃点冰的伐?”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汗津津的脸庞,最后落在林见月身上。
林见月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听到“冰的”两个字,眼睛瞬间亮晶晶地看着阳光明,满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像渴望果的孩子。
“想!”众人异口同声,声音带着沙哑的兴奋。
“宏涛。”
阳光明掏出几张纸币和几张印着冰棍图案的冷饮票,递给邬宏涛:
“辛苦你跑一趟,学校附近的小店应该有。汽水要‘正广和’橘子水,冰糕……看看有没有‘光明牌’奶油冰砖或者赤豆棒冰,挑好的买,一人一瓶汽水一根冰糕。”
他交代得很清楚。
邬宏涛接过钱票,咧嘴一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转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邬宏涛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摸着自己口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阳光明,“要不……我出一半?这不少钱呢……”
他知道这笔费不小,汽水加冰砖,主要是奶油冰砖价格不菲,比汽水的价格都贵,一块奶油冰砖要两毛钱。
加起来,一个人就得三毛多,八个人要两三块,不是一个小数目。
阳光明笑着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下次你请。快去吧,大家都等着呢,嗓子冒烟了。”他指了指喉咙。
“哎!好嘞!”邬宏涛不再推辞,像阵风一样冲出了乐器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口干舌燥、喉咙冒烟的众人来说却有点难熬。
大家或坐或站,或靠着墙,闲聊着刚才打球唱歌的趣事,笑声有些沙哑。
阳光明走到敞开的窗边,看着外面被晚霞染成金红一片的天空和校园里镀上金边的梧桐树冠。
林见月也悄悄地跟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一起望着那绚烂的天空,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宁静而美好,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和尚未停歇的蝉鸣。
很快,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邬宏涛标志性的大嗓门:
“来了来了!‘正广和’橘子水!还有‘光明牌’奶油冰砖!顶顶好的!我排了一小会儿队呢!”
他抱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网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脸上却带着凯旋般的得意。
绿色的玻璃瓶橘子汽水,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在霞光中折射着诱人的光芒。
淡黄色的长方形奶油冰砖,用印着蓝白图案的蜡纸包着,散发着甜丝丝的奶香和冰凉气息。
这绝对是炎炎夏日里最奢侈、最令人向往的享受!
众人欢呼一声,像看到甘霖般一拥而上。
邬宏涛给大家分汽水,用开瓶器“砰砰”地撬开铁皮瓶盖。
阳光明则拿起一块冰砖,细心地将外面那层容易沾手的蜡纸剥开大半,露出里面乳白色、方方正正、冒着丝丝寒气的奶油冰糕。
他抬眼,恰好看到林见月正有些笨拙地试图剥开自己那块冰砖的蜡纸,纤细白皙的手指被冰得微微发红,动作显得有些无措。
阳光明很自然地走过去,将自己手中那块剥得干干净净、完美无瑕的冰砖递给她:“给,这块好了。”
林见月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块冒着寒气的冰砖,又看看阳光明手里那块还没剥开的,脸腾地红了,像天边的晚霞,连忙摆手,声音细弱:“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拿着吧,蜡纸冰,沾手上又冰又粘,不舒服。”
阳光明语气温和,却让人难以推辞,他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见月微红的指尖。
林见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又猛地加速。
看着阳光明温和却坚定的眼神,感受到那份无声的体贴,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林见月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递来的冰砖底部,冰凉坚硬的触感瞬间传来,而他的手似乎不经意地、稳稳地托了一下冰砖底部,隔开了她的手指与冰块的直接接触。
那瞬间他掌心传来的、与冰冷截然不同的温热触感,让她心头猛地一颤,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指尖窜上心头。
“谢谢……”她的声音极小,细若蚊呐,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
林见月低着头,掩饰着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冰砖。
浓郁的奶香混合着极致的冰凉在口中迅速化开,甜丝丝的,一直凉到了心底深处,却又有种莫名的、源自阳光明掌心温度的暖意,悄然升腾。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到阳光明已经转身,利落地剥开自己那块冰砖的蜡纸,他宽厚的肩膀和挺拔的背影在绚烂的霞光中显得格外可靠,仿佛能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