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捆着呢,关在大队部旁边那间放农具的空仓库里了,我已经派了人严密看管!
这种害群之马,破坏知青团结、诬陷同志、还敢往干部身上泼脏水,绝不能轻饶!必须得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红烧鱼、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等硬菜陆续端上来,浓郁的香味顿时充满了小小的房间。
阳光明站起身,拿起那瓶烧刀子白酒,熟练地拧开瓶盖,给孙德贵和王元军面前的酒杯斟得满满的,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语气真诚:
“孙支书,王队长,真是太感谢二位了!要不是二位领导火眼金睛、明察秋毫、雷厉风行,果断出手主持公道,我二哥这回不仅摔断了腿,还得蒙受这天大的不白之冤!
甚至还可能连累二位的清誉!这杯酒,我敬二位!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哎,言重了,光明同志,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能让好人吃亏,更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在靠山屯抬头!”孙德贵端起酒杯,语气沉稳。
“对!干了!”王元军更是痛快,举起杯一碰,仰头就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带来一股灼热的暖流,也让气氛更加热络了几分。
吃了几口菜,垫了垫肚子,孙德贵放下筷子,用毛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变得正式和郑重起来:
“阳同志,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了。
李栋梁写诬告信,事实确凿,证据就在这儿;又涉嫌故意伤害同志,虽然证人距离稍远,但证言清晰。
两件事加起来,性质非常恶劣。
我和元军过来之前,也简单商量了一下,初步有个处理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苦主家属。”
“孙支书您太客气了,您请说,我听着。”阳光明立刻放下筷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首先。”孙德贵伸出食指,“阳光耀同志的医药费、后续的营养费、误工补贴,这些所有因为这次受伤产生的费,必须由李栋梁全部承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天经地义。”
阳光明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合理合法。”
“其次。”孙德贵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更加推心置腹,“也是更关键的一点,关于如何处理李栋梁这个人。我们的想法是,最好不要报案。”
他说完,仔细地观察着阳光明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情愿或者异议。
他看到阳光明神情平静,这才继续解释道:“光明同志,你也知道,一旦报了案,公安介入,这事性质就变了,就闹大了。
公安局一来人,调查、取证、问话,一套流程走下来,动静小不了。
就算最后能给他定个罪,判上几年,这个过程拖得时间会很长,影响也更坏。
对咱们靠山屯的整体声誉不好,年底公社评先进大队、评模范知青点,肯定都得受影响。
为了这么个坏种,拖累整个大队,不值当。”
王元军嘴里嚼着猪肉炖粉条,语气更加直白,也补充道:
“而且,李栋梁他爹妈虽然是县里普通工人,没啥大能耐,但真要把他们儿子送进去吃牢饭,这老两口肯定得豁出去跑来闹,哭天抢地,撒泼打滚。
像这样的县城做地户,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在哪个部门,万一到时候有人出来说情、施压,也是个麻烦事。
癞蛤蟆跳脚背上——不咬人它恶心人!
不如咱们内部处理,干净利索,还能掌握主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阳光明的心中,早已明了他们的这些顾虑。
村干部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超出控制,影响村里的稳定和他们的政绩考核。
内部处理,既能狠狠地惩罚李栋梁,达到目的,又能将事件的影响牢牢控制在靠山屯内部,最大限度地维护住集体的面子、他们的权威,以及可能存在的“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他对此早有预料,并且也乐见其成。
毕竟,真的报公安深入调查下去,对身上并不干净的二哥来说,也绝非好事,很可能引火烧身。
于是,他脸上立刻露出深以为然、无比赞同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替对方考虑的神色:
“孙支书,王队长,你们考虑得太周到了!真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说实话,我接到电话赶过来,心里又急又气,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报案。
咱们靠山屯的集体荣誉和名声要紧,二位领导辛辛苦苦维持的大好局面和威信更要紧!
为了我二哥这点事,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给咱们屯子抹黑,给二位领导添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那绝对不行!
那我成什么人了?那也太不懂事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完全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显得通情达理,顾全大局。
孙德贵和王元军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十分满意和放松的神色,显然阳光明的反应正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阳同志不愧是魔都大厂来的干部,觉悟高,明事理,顾大局!和你打交道,痛快!”孙德贵赞许地点点头,拿起酒杯又示意了一下。
“那……二位领导打算具体怎么内部处理他?”阳光明适时的追问,将话题引向执行层面。
“上报!直接上报公社知青办!”王元军说得斩钉截铁!
他摊开巴掌,砸了一下桌子,继续说道:
“把王老五的证人证言整理好,一起报上去!
就反映李栋梁此人道德品质极端败坏,故意伤害知青同伴,严重破坏知青队伍团结,影响极其恶劣!
建议知青办对此种害群之马进行严肃处理,最好能把他调走,调到最偏远、最艰苦的农场去劳动,好好反省他的思想问题!”
孙德贵吸着烟,语气里带着一种掌控感,补充道:“只要知青办下了调令,他不想走也得走。
走了之后,眼不见心不烦。他要是识相,知道自己理亏,又有这么大的把柄攥在咱们手里,应该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要是不识相,还敢胡说八道或者家里人来闹……”
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的是办法让一个失了势又背着处分的人闭嘴。
阳光明点点头:“这个办法好。既从根本上处理了人,消除了隐患,又避免了后续的很多麻烦。我完全同意,没有任何意见。”
他态度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态度。
随即,他沉吟了一下,仿佛有些为难地再次开口:“就是……关于刚才您提到的医药费的事情。
我二哥这伤,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在床上躺三四个月,后续吃药、定期复查、买点营养品,这费细水长流,加起来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我刚才听王队长意思,李栋梁家里条件也一般,就是普通工人家庭,让他一下子全拿出来,恐怕……确实挺困难,逼急了会不会……”
他适时地停住,留给对方接话和表现的空间。
他并不真指望能拿到多少赔偿,索赔的资金太多,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变。
索要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李栋梁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受到点实质性的经济惩罚。
并且让孙王二人觉得他们已经“处理”了赔偿问题,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孙德贵和王元军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显然也商量过。
王元军带着一种处理内部事务的熟稔,开口道:“没事!他年底分工分钱!这小子今年挣的工分不少,估摸着能有个三四十块钱。
到时候,大队部开会做个决议,把他今年挣的工分钱,全都扣下来!一分不留!赔给光耀同志当医药费和营养费!
虽然可能不太够,但也算让他出了大血,狠狠剥他一层皮!看他还敢不敢作妖!”
阳光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和结果。
他立刻表示:“我看行!就按王队长说的办。能赔多少是多少,主要是通过这个形式,让他受到惩罚,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