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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初送礼,是有所求,带有明确的目的性。而霍主任此举,却是在恪守着他作为一名医者的原则和底线——不白拿病患家属一分一毫。

即便他心知肚明阳光耀的伤势可能有猫腻,即便他最终出具了那份关键的诊断证明,他依然选择用这种等价交换的方式,来维持本心的安宁和操守。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霍主任这样的人,显得格外珍贵。

“霍主任,这绝对不行!”阳光明态度坚决地拒绝,“那些东西是我自愿带给您的,是我的一片心意。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再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参您留着,给家里老人补身体更好。”

霍主任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小阳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霍某人行医几十年,有自己的规矩,病患家属的东西,不能白收。

那两斤海参,于我老父亲是雪中送炭,我承你的情。但这参,你必须拿走。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否则,你现在就把那些海参、巧克力等,都拿回去,我一样不留。”

阳光明愣住了。他看着霍主任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位老医生是认真的。他不是在客套,而是在坚守一种近乎执拗的原则。

“霍主任,您这……这真是……”阳光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霍主任缓和了一下语气,解释道:“药不对症,即是毒。我父亲虚不受补,海参性温,缓缓进补正合适。但这人参药力雄浑,他的身体状况目前承受不起,用了反而有害无益,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你带回南方,或许更能物尽其用。”

话已至此,阳光明知道自己如果再推辞,就是辜负了对方的一片诚心,甚至是一种不尊重。

他看着那四支静静躺在木盒中的人参,又看看霍主任那张写满疲惫却眼神清正的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木盒,语气无比郑重:“霍主任,您的话,我明白了。这份心意,我收下。谢谢您!您是我见过的最值得敬佩的医生!”

霍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释然的笑容,摆摆手:“言重了。回去路上照顾好你二哥。去吧,一路保重!”

阳光明捧着木盒,对霍主任深深鞠了一躬,这才退出了办公室。

轻轻带上门,他站在安静的走廊里,看着手中的木盒,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次东北之行,让他见识了人性的复杂与算计,也让他遇到了像霍主任这样在混沌中坚守着自身光亮的人。

这四支人参,此时在他的心里有着别样的分量。

他小心地拿着木盒和出院通知单,先去办理了出院手续,结清了费用,然后才返回病房。

病房里,阳香梅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多东西,主要是一些日用品和少部分营养品。

阳光耀正眼巴巴地等着,看到弟弟回来,立刻问:“手续都办好了?霍主任没说什么吧?”

“都办好了。”阳光明点点头,将木盒小心地放进旅行包的内层,“霍主任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咱们可以走了。”

听到“可以走了”这几个字,阳光耀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全部吐尽。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住了十多天的病房,眼神复杂,有痛苦,有煎熬,有算计得逞的庆幸,也有终于要离开的解脱。

“走了好……走了好……”他低声说着,在阳香梅和阳光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挪下病床,坐上了阳光明借来的轮椅。

阳光明推着轮椅,阳香梅提着行李包,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和无数复杂记忆的病房,缓缓走了出去。

走廊里,偶尔有护士和病人家属投来目光,有关切,有好奇,也有淡淡的同情。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看似不幸的骨折病人,即将带着一份“严重”的诊断证明和全套的回城手续,就要离开这片土地,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回到招待所,安顿好阳光耀,天色已经渐晚。

阳光明让二姐陪着二哥,自己则出去了一趟,买了明天去哈市的火车票,又特意买了一副拐杖。

短途只有硬座。从这个小县城到哈市,路途不算远,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买好车票,他又去邮电局给厂里打了个长途电话,大致汇报了一下“催款”工作的进展,说明可能会比原计划晚回去一两天,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刘金生在电话那头语气很是和蔼,让他不必着急,把事情彻底处理妥当再回来。

最后,他又请刘金生转告妈妈张秀英一声,一切都好,不要惦记。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招待所。

晚饭后,房间里的阳光耀因为兴奋和期待,毫无睡意,不停地摩挲着那个装着他命运转折点的文件袋,反复问着弟弟关于回家的种种细节。

阳香梅则在一旁,细心地帮弟弟整理着明天要带走的行李,将衣服迭得整整齐齐。

灯光昏暗,映照着三张年轻却已饱经世事的脸庞。

明天,他们将再次踏上旅程,一个走向渴望已久的归途;一个暂时留下面对新的生活;另一个,则还要继续完成他的使命,然后带着二哥,跨越山河,返回故乡。

窗外的东北初冬,寒风依旧凛冽,但在这间小小的招待所房间里,却涌动着希望的暖流。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漫长,但至少此刻,他们抓住了一道至关重要的光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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