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轻松感,瞬间流遍全身。
这意味着,他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对这意义非凡的“第一桶金”的完全合法支配权。
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欣喜或放松的神色,反而表现出一些不安和坚持,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刘参赞,这……这怎么行?这实在是……国家培养了我,这笔钱,说到底还是源于国家给我的机会和平台,我上交是理所应当的,组织上这样决定,我……我于心难安啊!”
刘参赞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微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光明同志,你的这份心意,你这种时刻想着国家、想着奉献的精神,组织上完全了解,也感到非常欣慰和感动。
但是,上级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权衡了多方面因素的,这并非简单的推拒,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更贴近交谈的姿态,耐心地解释道:
“首先,这符合国家当前正在大力推进的改革开放、解放思想、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大政方针。
明确保护公民的合法收入,包括海外留学人员在内,有利于更好地调动广大科研人员、知识分子和全体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
你的这个成功案例,虽然特殊,但具有一定的标杆意义和象征意义。
处理得好,可以成为一个鼓励创新、保护创新的积极信号。”
“其次。”
刘参赞顿了顿,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仿佛在强调其重要性,“这也完全符合国际通行的规则和惯例。
如果我们因为金额巨大,就强行要求你将个人在驻在国合法获得的收入上交国家。
这件事情一旦传播出去,无论我们出于何种良好的初衷,都极有可能在国际上,特别是在知识界和科技界,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和非常负面的影响。
会被曲解为我们不尊重个人财产权,这将会严重损害我们努力营造的对外开放、吸引人才的良好形象,对国家长远发展大局不利。”
“所以。”
刘参赞坐直身体,用总结性的语气说道:“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于当前政策于长远战略,上级都认为,做出尊重你个人合法财产权的决定,是最为妥当、最为有利的。
因此,上级希望你能够深刻理解、并坚决服从这个决定。
这笔钱,合法合规地属于你,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和未来发展规划,进行合理的、负责任的规划和使用。
当然,组织上也完全相信,以你一贯表现出来的觉悟和品性,你会继续保持艰苦朴素、勤奋好学的作风。
并将这笔资金主要用于支持你的学业、深化你的科研,以及未来可能的事业起步和发展上,绝不会沉迷于物质享乐,迷失方向和初心。”
阳光明知道,这就是最终的、不可更改的决定了。
他立刻语气坚定地说道:“既然组织上已经有了明确无疑的决定,并且是出于如此深远的考量,我阳光明坚决服从!
感谢组织的理解、信任和关怀!
请您和组织上绝对放心,我阳光明在此郑重保证,绝不会辜负组织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一定会以对国家、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合理、审慎地使用这笔资金,让它发挥出最大的、积极的作用。
我必将一如既往,全力投入学习和科研,争取早日学成回国,将我的全部知识和力量,奉献给祖国的四个现代化伟业!”
他的表态,铿锵有力,态度诚恳,充满了决心。
刘参赞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好!很好!光明同志,你能有这样的大局观和深刻理解,我和组织上就彻底放心了。希望你戒骄戒躁,沉心静气,在学术领域继续攀登,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
事情的核心部分,似乎就此尘埃落定,有了一个明确的结果。
但阳光明沉吟了片刻,又提出了一个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新想法,他真心想为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刘参赞,组织上如此体恤我,将这笔巨款留给我个人支配,我感激不尽,也深感责任重大。
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也为了让我的心里更好受一些,您看,能不能允许我,以完全自愿的个人名义,向国家捐献其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我对国家培养的一点实实在在的微薄回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参赞听完他的提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非常干脆地直接摇头拒绝了,语气甚至比刚才更加果断:
“光明同志,你再次主动提出捐献,这个想法本身,再次证明了你的觉悟,是好的,是值得肯定的。
但是,关于这一点,上级在做出最终决定时,实际上已经提前充分考虑并预见到了类似的可能性。
当时就明确了附带意见:既然从政策和法律层面,认定这笔收入属于你的个人合法财产,那么,国家就不会,也不能,以任何形式接受你的这笔捐献。”
看到阳光明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进一步解释或坚持,刘参赞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进一步清晰地解释道:
“光明同志,请你理解,这绝非针对你个人,也不是不近人情。
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关乎决定的纯粹性和一致性。
如果今天我们接受了你的五十万美元捐献,哪怕是你完全自愿的,那么这个决定的性质就会变得复杂、模糊。
它就不再是单纯的‘保护个人合法财产’,而是变成了‘国家收取了个人部分财产’,这就在事实上违背了此次处理决定最核心的政策宣示意义——即明确无误地保护和尊重个人合法财产权。
这会使得我们好不容易厘清的原则变得不再清晰,也可能给未来处理其他可能出现的类似问题时,留下困扰和引发不必要的争议。
所以,必须一刀切,彻底清晰。”
阳光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彻底明白了。
相比于他个人捐献的部分外汇,这件事本身所成功传递出的政策信号、所确立的对待知识分子和个人合法收入的规则与先例,对于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国家来说,具有更为深远和重要的象征意义和实践意义。
国家看重的,是规则和长远,而非一时的外汇收入。
“那我明白了。感谢刘参赞的耐心指点,让我茅塞顿开。”阳光明心悦诚服地说道。
他又试探性地,换了一个方向问了一句,语气更加谨慎:
“那……刘参赞,如果我不向国家财政捐献,而是打算向我的母校清华大学,捐赠一部分资金,用于支持学校的科研设备购置,或者设立奖学金资助贫困学生呢?这属于民间行为,是否可行?”
刘参赞听完,再次沉吟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建议:
“光明同志,我个人建议,现阶段,暂时不要进行任何形式的公开捐赠行为,包括面向你母校的捐赠。
道理是想通的。
现在这个敏感的阶段,你这笔收入的来源和性质都比较特殊,备受关注。
任何形式的捐赠,无论面向哪个单位,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过度关注、解读和议论,甚至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歪曲利用。
这反而可能违背你回报母校的初心,也可能给学校和组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建议是,稍安勿躁。
等你以后在学业上取得更高成就,或者在事业上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有了合适的机会和条件,到时候再以恰当的方式、合适的名义,回馈母校、回馈社会,效果会更好,也更稳妥。”
刘参赞的考虑,显然更为周全、老练,着眼于大局和长远。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完全听从您的建议,暂时按兵不动,妥善保管资金,专注学业。”阳光明再次从善如流。
上面的领导高瞻远瞩,如同长辈一般的刘参赞,同样也是为他着想,为大局着想。
离开刘参赞的办公室,再次走在旧金山傍晚的街道上,阳光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从内而外的轻松和踏实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