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几日,消息一直没到,我还以为要到下个月才能把货物凑齐,这才决定先回代来城。
谁知道刚走到铁林梁,就有家丁快马追来,说后一批货已经运到了丰安庄附近。
于是我便让驼队先走,自己折返回去接货。这不,就又来叨扰杨执事了。」
「原来如此。」
杨灿恍然,点点头笑道:「我当日就劝公子多住两天。你看,这分明就是天意要你留在丰安庄啊,呵呵……」
何有真轻轻拨着杯中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问道:「于公子这次运的,都是些什幺货啊?竟要劳烦公子亲自折返回来接应。」
于睿淡然答道:「也没什幺稀罕东西,不过是些从西域那边运来的药材和皮毛罢了。」
一旁的于骁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但却并没有给于睿「上眼药儿」。
于睿这四车货里究竟藏着什幺秘密,他还没有查清楚。
若是现在就把这事儿揭出来,岂不是白白成全了大哥,还断了自己拿捏二哥的机会?
大哥是他用来吓唬二哥的「筹码」,真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就又变成透明人了。
何有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原来只是些药材和皮毛,竟劳动于公子亲自跑一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于睿淡淡一笑:「这不是前阵子刚出了劫掠山货的风波嘛。
之前,承业堂弟也是命丧马贼之手,近来不太平啊。
我若是不亲自盯着这批货,实在放心不下。」
这就是直接打他大伯的脸了,和指着鼻子说他大伯治理地方不力没什幺区别。
何有真本就是倾向于阀主的大执事,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厅里的气氛不免微妙起来。
李有才一直端着茶盏,像只偷油的老鼠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眼见气氛僵硬起来,他忙向杨灿举了举杯,笑道:「杨执事,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咱们长房的二执事呢!
什幺时候有空回凤凰山走走啊,长房的众管事们都念叨着你呢。」
杨灿笑道:「再过些时日吧,秋收之前,我一定回凤凰山一趟。
不过眼下走山货的事儿还没了结,我作为地主,总得留下来陪着何执事和你李执事才成啊。」
张云翊手里抓着一把甜瓜子儿,一边笑吟吟地嗑着,一边冷眼旁观着厅内众人的互动。
这一屋子人,个个都心怀鬼胎,各有各的算计,看在他这个「鬼胎最深」的人眼里,倒觉得格外有趣。
这时,他忽然开口说道:「说起来,这走山货的人近来是愈发嚣张了,竟敢在咱们于家地界上明目张胆地活动。
依我看,他们背后要是没有能人撑腰,断不至于如此大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没准是有人穷疯了,才敢如此胆大包天。」
于睿瞟了张云翊一眼,背后有能人撑腰?这不阴不阳的,是在影射我代来城吗?
杨灿也看了张云翊一眼,什幺叫有人穷疯了,虽然你搬空了细软,我也还没穷到那份儿上吧?
不过张云翊这话虽然有诱导之嫌,却说得十分隐晦,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儿来。
何有真看了看厅内众人各异的神情,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杨灿感觉一阵头疼,那种累心的感觉又来了。
这茶吃的辛苦,到了晚宴众人也是在互相试探、暗藏机锋的氛围中进行着。
好在席间这六个人不管是谁,应付起这种场面来都很得心应手。
待晚宴散了,送走客人,杨灿便把何有真、李有才让进了小厅。
小厅桌上只摆了四碟小菜:一碟琥珀色的糟鹅掌;
一碟酸爽开胃的醋菹莲藕;一碟麻油瀹葵;还有一碟焯拌紫苏,旁边摆着一坛开封的黄酒。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是为了喝酒助兴,而是要谈正事了。
果然,刚一落座,何有真就收起笑容,严肃地道:「杨庄主,关于这次贩运军器的事,还请你给我们仔细说说。」
杨灿道:「这件事,对我们丰安庄来说,其实纯属意外。
那一日,我庄上部曲长亢正阳,让他的一些亲族去天水城做生意……」
杨灿就把亢家商队的人如何被人屠杀,亢正阳激愤之下,如何带领部曲一路追杀,又如何在苍狼峡遇到有人黑吃黑的事儿说了出来。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巧妙地避开了关键细节,听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破绽。
何有真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目光紧紧盯着杨灿,沉声问道:「那些鲜卑人,你仔细看了吗?能不能确认他们是哪个部落的人?」
在陇右一带,鲜卑部落众多,不同部落的服饰、图腾都有差异,若是能确认部落归属,对后续调查会有很大帮助。
杨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实不相瞒,何执事,我平日里很少和鲜卑人打交道,对他们各个部落的情况并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