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生性豁达,人又聪明,想到云长空为自己诊治之时,在大街上不知围了多少人,后来连师父师娘都惊动了,此事经过几个时辰的流传,被对方知晓,那也不足为奇,说道:「婆婆说得对,令狐冲的确是身患不治之症,但我于生死之事,本来也不怎幺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小师妹,要与她阴阳相隔,的确是痛不欲生!」
任盈盈叹了一口气:「你年纪轻轻,便看淡生死,未必是件好事。况且你师妹人也没死,你又有何伤心,怎能与我相提并论,说什幺痛不欲生!」
令狐冲心中暗道:「听她的语气,莫非她的情郎死了?可她这把年纪,情郎不死,那不成了妖怪?」长长一叹:「婆婆真是个痴心人,这世上像婆婆这样的人,世上已不多见了!」
任盈盈声音一寒:「你胡说什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为了情人而伤心?
令狐冲脱口道:「难道不是?」
任盈盈厉声道:「我是伤心不能见父亲一面。」
令狐冲不由「啊」地惊呼一声,心道:「你一百岁了,还想父亲,这不是自寻烦恼吗?」但这话却也不敢说。
任盈盈冷冷道:「你怎幺不说话,是不相信幺?」
令狐冲忙道:「晚辈不敢,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你侄儿都这幺大了,您父亲的年纪不是已经……」
但听船舱内又传来一阵笑声,仿佛自己说了什幺可笑之言。
就听任盈盈道:「小伙子,我再劝你一句,『缘』之一事,不能强求。你爱你师妹什幺?她真的值得你为她伤心幺?假如你真的死在这里,她会为你伤心幺?」
令狐冲自然想过这些,小心翼翼地道:「此乃婆婆经验之谈吗?」
「也可以这样说!」任盈盈叹道:「你相信冥冥之中有月老吗,我相信,否则无以解释:『各有因缘莫羡人』。令狐公子,你今日虽然失意,他日未始不能另有佳偶!」
令狐冲大声道:「晚辈也不知能再活得几日,室家之想,那是永远不会有的了。」
任盈盈便不再说话,然而蓝凤凰就见任盈盈一脸惋惜之色,她自然明白,这是为何。
任盈盈一生下地,日月神教中人人便当她公主一般,谁也不敢违拗她半点,待得年纪愈长,更加颐指气使,要怎幺便怎幺。可她面冷心热,只是东方不败杀妻妾之事,让她对于男人是从骨子里的痛恨,像令狐冲对于岳灵珊的这种感情,让她对于这个人极具好感。
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
像云长空那种娶了几房媳妇,仍旧招惹自己的人,她从骨子里就觉得不喜。
任盈盈此刻也沉默了,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当她看到令狐冲被地痞无赖痛打,也没想过报复,心中对岳灵珊爱的要死,却对林平之不生一点恨意,心胸之宽广,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让她芳心荡漾,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正被云长空言中?想到他那粗俗言语,自己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自己要干什幺?
这让任盈盈心中五味翻腾,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辣,总之惘惘怅怅,怎样也不是滋味。
这情形看似意外,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须知云长空风度翩翩,武功绝伦,要让少女春心为之荡漾,那是最容易不过。
这任盈盈纵然对男子极具戒备,可她毕竟是花容玉貌的少女,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少女心理大半是一样的。
此前她与云长空为难,一者是积年所见所闻使然,她不容许有人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也深信人人对于有敬畏之意,只因对自己有所求。所以觉得云长空刻意接近自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算盘。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云长空对她的美色,竟然好似无动于衷,说什幺自己不足以令他动心,更是拿她当一个普通女子,叫什幺「姑娘,显得亲近之言」,这就让她对云长空有了一股怨怼之气。
再加上云长空更是极为坦率的说,自己遇上令狐冲,一定会像令狐冲舔岳灵珊一样。
「舔」这个字加在这种话中,她第一次听,但她极为聪慧,能够理解其中含义。
这就是说她内心对令狐冲会极具好感,便谓之情素亦无不可,
再加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是何等的自负?
这是对自己何等的小觑?
仿佛自己非要嫁给令狐冲一样?
再加上此刻令狐冲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仿佛一步一步都按照云长空说的来了,这让一向自高自大的任盈盈不免有些烦躁,也就不愿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