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疲惫和因为睡过头产生的懊恼,早就被这飞来横财冲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觉得,晚上这趟出去,真是值了!
也因此打消了继续再回火车站拉车的念头。
推开家门,吕小花正坐在炕沿边,就着灯光缝补一件小衣服,明显就是给阎福旺准备的。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回来啦?今天怎么比平时晚点儿?饿了吧?锅里给你留着饭呢。”
阎解成把布包往桌上一放,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笑容,他凑到吕小花跟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炫耀:“嘿!今儿晚上可碰上个大主顾!”
他绘声绘色地把晚上在火车站怎么遇到那个穿呢子大衣的冤大头,自己怎么壮着胆子要了八毛钱,对方怎么爽快答应,连价都没还,以及最后怎么把人送到那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门口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巧妙地隐去了自己下午睡过头那段,以及吃面的事情,只说是傍晚才出去的。
吕小花听着,手里的针线活慢慢停了下来,眉头却微微蹙起。她没有为多挣了钱而高兴,反而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解成,这……这晚上拉活,还是去火车站那种地方,太不安全了。我听说那边晚上挺乱的,什么人都有。你还要价那么狠,万一人家反应过来,找你麻烦怎么办?送到那黑巷子里,多吓人啊!”
吕小花就是从巷子里出来的,她深知那种小巷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怕连挤成。触人家霉头,再被人家教训一顿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看着阎解成,语气带着恳切:“要不……以后晚上就别出去了吧?咱白天多拉几趟,一样挣钱。白天回来,还能早点歇着,我也能放心些。”
阎解成正沉浸在智取八毛钱的喜悦和对自己胆识的欣赏中,一听吕小花这话,那股得意劲儿像是被浇了盆冷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他把脸一板,声音也提高了些:
“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拉车这行当,挣的就是这份钱!白天?白天那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邻居,或者精明的老坐车的,一分一毛都跟你算得清清楚楚,能挣几个子儿?就得靠晚上,靠这些外地来的、不懂行市的棒槌!不挣他们的钱挣谁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多少拉车的兄弟都这么干!就你胆子小!我不去,这钱就让别人挣了!你想让咱福旺以后过好日子,不就得现在多拼拼?”
吕小花被他这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丈夫那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脸,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挣这份块钱,自己再劝下去,只怕又要吵起来。
她心里叹了口气,把涌到嘴边的担忧又咽了回去,低下头,重新拿起针线,声音低低地,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行吧……你……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是担心你……晚上出去,千万当心点,别去太偏的地方,看着不对劲的人就别拉。也别太贪晚,累了就回来,身体要紧。”
阎解成见媳妇不再反对,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心里那点不快也散了。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走到锅边,掀开锅盖,里面是给他留的棒子面粥和窝头。
如果换做平时,阎解成看着这东西,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自从开了荤,吃了那碗面之后,阎解成觉得家里的棒子面儿,实在是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