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解成终究没敢把怀里那几张汗津津的毛票掏出来。他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角落,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几张喧嚣的赌桌上。
老刀见他这怂样,也不急,脸上那抹热络的笑收了几分,变成一种略带嘲弄的理解。他不再紧贴着阎解成,而是退开半步,抱着胳膊,同样看着赌桌,时不时用过来人的口吻,对着空气,又像是说给阎解成听:
“看见没?这玩意儿,三分靠运气,七分靠胆气。光看,钱可不会自己蹦进口袋。”
阎解成没吭声,呼吸却随着赌桌上的动静起起伏伏。这赌场确实有意思。那种近乎原始的、对财富瞬间易主的狂热,弥漫在污浊的空气里。赢钱时的场景,尤为刺激人的神经。
押大小的桌子旁,一个穿着工装、袖口磨得发亮的汉子,哆嗦着手押了五毛钱在“大”上。庄家吆喝着“买定离手”,哗啦啦摇骰,海碗一扣——“四五六,十五点大!”
“嘿!中了!”那汉子脸上的褶子瞬间炸开,眼睛瞪得溜圆,刚才的畏缩一扫而空,一把将庄家推过来的一块零五毛抓在手里,那动作快得像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又把赢来的五毛,连同本金,一起押在了“小”上。
“开!二三四,九点小!”
“又中了!”这回他声音都劈了,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两块钱票子,脸涨得通红,像是喝醉了酒。不到一分钟,五毛变两块!阎解成看得清清楚楚,感觉自己的手心也跟着冒汗。那汉子还想再押,被旁边似乎是他同伴的人死活拉走了,边走边兴奋地念叨:“明儿能给娃割半斤肉了!”
另一桌牌九,动静更大。一个戴着旧毡帽、一直闷头看牌的中年人,在周围一片“毙了!毙了!”的喊声中,慢慢亮出手里的两张牌。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天杠!通吃!!”
“好家伙!”
“老蔫儿今天神了!”
庄家面前一堆零碎票子,被那老蔫儿面无表情地用手臂一揽,全扒拉到自己面前,粗略一数,怕是有小十块!他慢条斯理地把钱叠好,揣进内兜,依旧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可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全变了。这钱来得太快了!阎解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那里硬硬的几张毛票,跟这“一揽”相比,显得那么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