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前年工伤没了,留下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在上学。她在后勤处管些杂事,工资不高,没了男人,日子过得紧巴巴。这样的条件,在婚恋市场上,几乎是底层了。
崔大可私下打听过,赵大姐为还靠得住,就是命苦。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也很想找个依靠,对男方的长相、年纪要求都不高,只要人踏实、有正经工作能帮她养孩子、愿意留在城里跟她过日子就行。
“踏实”?崔大可觉得自己装也能装出来。“正经工作”?只要留下,厂里还是有工作的说不定还能争取,就算不能,厂里总能安排个差事。留在城里?这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吗?
虽然赵大姐的样貌让他心里有些膈应,跟丁秋楠、梁拉娣完全没法比,但现实逼人低头。长得好的,凭什么选你崔大可?
他反复用这句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先解决户口和立足的问题,以后……以后再说!只要人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未必没有别的机会。
主意一定,崔大可立刻行动起来。他不再像个没头苍蝇,而是开始有目的地接近后勤处,找机会偶遇赵大姐。帮个小忙比如搬点不算重的东西,说两句看似朴实关心的话“赵大姐,还没下班啊?孩子接了吗?”,偶尔从兜里摸出两颗便宜水果糖,顺手给碰见的赵大姐的孩子……
他的策略放低了,姿态也摆得更实在甚至可怜了些,不再有对丁秋楠时那种刻意炫耀和油腻的殷勤,反而带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找个伴儿互相取暖的意味。赵大姐起初有些戒备,但看他样子还算周正,说话也客气,又是厂里的职工虽然听说要调走,慢慢地,也就偶尔能跟他多说两句话了。
崔大可知道这事急不得,尤其是对赵大姐这样吃过苦、有孩子的女人,得慢慢磨,显出诚意和可靠来。他一边加紧进行留在城里的最后活动找关系、哭诉求情,一边将赵大姐这条线作为重要的备选方案,甚至可能是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经营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南易的重点完全放在了崔大可身上。他可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
崔大可没再往医务室那边蹭,甚至连路过都少了。
他原本那点因为住院而养出来的、刻意模仿城里人的精气神,似乎也蔫了下去,但行动却有了新的方向后勤处仓库附近,以及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赵大姐。
南易躲在食堂后窗边,或者假装在厂区溜达,不止一次看到崔大可恰好在赵大姐搬东西时出现,搭把手看到他在厂办小学放学时,偶遇赵大姐那两个穿着打补丁衣服、面黄肌瘦的孩子,从兜里摸出点吃的塞过去看到他在后勤处办公室门口,跟赵大姐说几句话,脸上带着一种南易从未见过的、近乎朴实的笑容,少了以往那种市侩和算计,倒显出几分老实巴交来。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南易心里直犯嘀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崔大可这孙子,口味变得也太快了吧?前两天还围着丁秋楠那朵花打转,转眼就对赵大姐这种……献起殷勤来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赵大姐年纪比崔大可大了快十岁,模样普通,还拖着两个油瓶,崔大可图什么?难道真跟丁秋楠没什么,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崔大可在丁秋楠那儿碰了壁,退而求其次?
这个“次”,在南易看来,也未免太“次”了点。他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消,反而更重了,还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和不解。
一想到之前自己居然怀疑崔大可是自己的情敌,南易,心里有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