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终于发出一个音节,声音有些哑。
刘国栋看着她明显清减了些的脸颊和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心里那点愧疚更重了。他先朝门卫室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压低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出来了?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往前头走一段,那边僻静点儿。”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条通往厂区后方、行人较少的小路。
丁秋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沿着厂墙外的小路慢慢走去。刘国栋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走了约莫百十米,拐过一个弯,这里已经看不到厂门口,只有一排高大的杨树和一片堆放废旧建材的空地,很是安静。
丁秋楠停下脚步,转过身。没了旁人,她强撑的镇定似乎也卸下了一些,眼神直直地看向刘国栋,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
“你还知道来啊?”她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和哽咽,又努力想显得硬气些,“这么多天,一点音信都没有……我还以为……以为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偏过头去,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我的错。”刘国栋走上前,将自行车支好,声音诚恳,“厂里突然接了个紧急任务,天天开会跑车间,夜校的课也紧。实在是抽不开身。” 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伸手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包,递到她面前,“一直记着呢。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就过来了。这个……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丁秋楠的视线落在那个纸包上,愣了一下,没接。她抬起泪眼看他,委屈更甚:“谁稀罕你的东西……刘国栋,你把我当什么了?招呼不打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 她说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刘国栋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纸包塞进她手里,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别哭,叫人看见。”他低声说,手指在她腕上停留了一瞬,感受到她肌肤的微凉和颤抖,“是我考虑不周,冷落你了。但我没忘,真的。”
丁秋楠握着那带着他体温的纸包,听着他低沉的、带着歉意的话语,心里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纯粹的委屈,多了几分酸涩的释放。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依旧被他握着,没有挣开。
手腕被刘国栋温热的掌心贴着,那股暖意似乎顺着皮肤一直熨帖到心里。丁秋楠紧攥着牛皮纸包,眼泪还没完全止住,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听他这么说,那股堵了几天的怨气到底散了大半,可面子上还过不去,偏要拧着。
“谁要你记着……”她抽了抽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过的糯,却已没了刚才的硬气,更像是赌气,“厂里忙,夜校忙,你刘大科长日理万机……倒是我小心眼,胡思乱想。” 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包的边缘。
丁秋楠再怎么说也是一直被人追求着的,身上难免有些傲气,但对于刘国栋来说,这种小姑娘。早就已经见得多了。
刘国栋看她这模样,知道是哄过来了,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点笑:“是我不对,该早点捎个信儿。可你也知道,咱们这情况……”他顿了顿,没深说,转而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东西,“不打开看看?挑了半天,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丁秋楠这才把注意力真正放到纸包上。慢慢拆开牛皮纸,露出里面湖水蓝的外套,颜色清清爽爽,在下午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眼睛亮了一下,手指轻轻抚过布面,触感挺括光滑。底下还有个小圆铁盒,是雅霜。
“这……这很贵吧?”她抬起头,眼里有收到礼物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为他着想的不安,“的确良多难买啊,还得要布票……这颜色也太鲜亮了,我上班穿白大褂,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还有这个,”她拿起雅霜,小声说,“我平时都不用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