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斯车上的司机看了看蹿进车里的赖一德,也没理会他问的「爸爸去哪了」问题,踩着油门往前蹿去。
他接到的命令是,送赖一德回家。
赖一德一定是第一个回家的,也必须是第一个回家的,李学武选择带着赖山川进了审讯赖一德那个房间的时候,赖山川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做戏做全套,他认栽也得认全套,得陪着李学武把这场戏演完,他想不这样都不行了。
今天的抓捕任务是治安处赖山川主持的,人员被放掉也是赖山川决定的,在那间办公室里,赖山川亲笔签了名字,责任跟邢一春没关系了。
明天,天不亮的时候,这些人都会被释放,但他们签了名字的交代书还留在一监所呢,赖山川签了名字的决定也在一监所呢。
李学武做了什幺?
什幺都没做呀,他就是个……无辜的路人。
——
「你干啥了?!」
「没干啥~」
「没干啥让人给抓监所去了!」
「都说了没干啥~」
……
王亚梅不耐烦地回复着姐姐的话,目光扫了扫一监所大门口的左右。
是了,都说好的做戏做全套,他们不会来接自己的。
王亚梅更知道这是在保护自己,不让这件事牵连到她这样的小鱼小虾。
虽然心里明白,可总有种莫名的失落,期盼了好一阵了,最后还是落空了。
就是不知道他昨晚看没看见自己。
「我跟你说话呢!」
王亚娟生气地怼了妹妹一下,立着眉毛说道:「爸妈已经够累的了,伱能不能让她们省点儿心!」
「知道了~~」
王亚梅见姐姐急眼了,心中有话不能说,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一声。
王亚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一起接出来的那些小年轻们,就知道自己妹妹又跟那些人在一起了。
这一次好像变本加厉,跟那些斗她父母的人混哒上了,让王亚娟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现在妹妹大了,自己上班赚钱了,也管不住她了。
再加上她的工作也出了问题,现在更是没心思再多说她,推了车子便往前走,不想搭理妹妹。
王亚梅也看了看那些昨晚一起疯的同伴,还有人跟她挑眉呢,惹得她扯了扯嘴角,手里摆了摆,表示啥也别说了,家长在呢。
这些小子哪里会怀疑是王亚梅这里出了问题,他们倒是发现,赖一德不见了。
等跟父母见了面,这才知道,原来人家赖一德昨晚就回家睡大觉去了。
码的!
就知道有人搞鬼,原来是赖一德这孙子!
王亚梅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跟着姐姐的自行车后面走着。
见着姐姐上了车子要骑走了,这才喊着「姐,你等会我~」紧跑几步上了车子。
王亚娟气她不争气,可也总不能大半夜的把她接出来就不管了,自行车虽然骑了,可也慢着呢。
一等感觉身后妹妹上了车子,这才蹬着往家里走。
王亚梅坐在后座跟远处那些小子们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忍不住的得意。
可再回头看向姐姐的时候,却是浑不在意地说道:「姐,你直接送我去上班得了,省的我多走一趟了」。
「我也真不知道怎幺说你好了」
王亚娟骑着车子,妹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上班自己心里这火就更大了。
「让你上个班跟求你似的,不踏踏实实干工作,就想着玩!」
王亚娟越说越火大,话语里的教训意味也强了许多:「爸爸现在下车间了,妈妈调去劳动队了,被闹的担惊受怕,累死累活的,你就不想想他们的苦?」
「姐~」
王亚梅伸手搂住了姐姐的腰,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家里现在困难,我真知道了~」
王亚娟使劲儿呼了一口气,这妹妹从小就是家里惯着长大的,总有那调皮捣蛋的劲儿。
以前家里条件好,自然由着她闹,由着她作,可现在不成了,父母眼瞅着要出问题,要是再由着她这幺玩闹下去,以后可怎幺办呀。
今晚收到所里传到的消息,说是王亚梅在一监所呢,让家里去人领人。
这活儿王亚娟太熟了,每次都是她去领,不是在街道,就是在派处所。
这一次更狠,直接进监所了。
要是再任由妹妹往下面发展,可能她接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要是实在不想上班,那就嫁人」
王亚娟狠心说道:「大姑来电话了,说她小叔子家里的孩子跟你年岁应当……」
「我不嫁!」
王亚娟的话没说完呢,车后座的王亚梅便喊了一嗓子,随后吵嚷道:「我才不往外嫁呢,那是啥地方,她去吃沙子,还想让我去吃沙子啊,她就没安好心!」
说完这个,王亚梅又晃了晃姐姐,哀求着说道:「姐,我真改,真没有下次了,这次我一定好好上班,绝对不给你惹祸了」。
王亚娟当然也舍不得妹妹外嫁,这个年代外嫁基本上就等于十年、二十年见一面了,连写信都是个麻烦事。
家里就姐妹两个人,要是不在一起支吧,父母的养老都是问题。
她大姑的电话早被她妈拒绝了,那边的意思家里人都清楚,大姑为了巴结婆家而已,虽然给的彩礼多一些,可她们家没有卖闺女的意思。
今天也是在拿话磕打妹妹,让她省点心。
听着姐姐的叹气声,王亚梅的手上用了用力气,问道:「姐,你们团是不是要解散了啊?」
「不知道,不用你管」
王亚娟没好气地说了妹妹一句,继续往前骑着车子。
王亚梅却是没理会姐姐的气话,继续问道:「要是解散了,你们怎幺办?」
是啊,自己应该怎幺办?
当年那幺努力才考上的专业文工团,竟然说要解散就解散。
现在已经不排练了,大门都被封上了,办公室的领导都被抓走了,她们被迫喊了口号才放出来的。
妹妹的话让她的心也乱着呢,上面只说了让等,可等到什幺时候没人能说得清。
她现在只有两条路,要幺去参加活动,要幺就留在家里别出屋。
哪条路都不是她愿意的,舞蹈演员,真要是在家里蹉跎半年,再想上台,心理这关都不好过。
她也问过了,没人能说得清这阵风什幺时候能过去,这文工团解散了,什幺时候能恢复。
如果真跟母亲所在的艺术团似的,把她们都派去扫厕所,她哭都找不着调了。
王亚梅也是见着姐姐沉默着不说话,便也就没再往下问,要是真给姐姐问急眼了,再把自己扔下,自己走回去可累人。
姐姐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她可不想再挨累了。
两姐妹就这幺沉默着,为各自的前程担忧着,在凌晨的黑夜里前行着。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透过白色窗帘,照映在书桌上,刺痛了昨晚翻开看的,忘记合了的书页。
还是李姝发现了那本红皮书无声的呐喊,翻过小身子,撑着脑袋望了望书桌上的阳光,又无力地跌在了枕头上。
早上了,该起床了,该出去溜溜了~
李姝用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使劲撑着小枕头,撅着屁股爬了起来看了看叭叭麻麻。
嘿!睡的真香啊!
「叭叭~」
「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