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落雪时节,皇帝便会邀约群臣赏雪宴饮,并分赐羊羔酒。
而赵祯今日所赐,寓意尤深。这两坛羊羔酒乃郊祀时神明和祖先享用过的祭酒,本该在饮福宴上分赐百官和宗亲,以祈赐福。
将此祭酒赐予庶民,既不失节俭之德,又足以彰显天恩,张茂则所献之策,深合赵祯之意。
吴铭自也明白,这两坛酒的寓意远超过它的价值,实非金钱可衡量。
当即叉手称谢:「谢陛下厚赏!」
赵祯拈起一片桃片糕,笑问:「这桃片糕可有余裕?朕欲携归宫闱,分与小女尝鲜。」
这个真的有。
吴铭回灶房里将剩余的桃片糕全部打包装进食盒。
「恭送陛下!」
赵祯在一众内侍和禁卫的簇拥、扈从下登上辇车,起驾离去。
至于游幸欧阳修府邸,并延请吴掌柜过府操持宴席一事,赵祯并未提及。
此事须先由内外诸司筹备妥当,再遣人相邀,方合乎规矩。左右不过这几日,倒不必急于一时。
麦秸巷外,因赵祯临时增加行程,百官及宗亲只得在邻近的官舍里暂歇,静候圣驾。
「爹爹,我等不应回宫幺?为何枯候于此?」
赵仲针大概是最后一个知晓此事的人,没人主动告诉他,毕竟他刚过总角之年,还是个孩童。
从爹爹口中得知此讯,他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官家此前不曾访过吴记?」
吴记的菜肴,他两个月前便尝过啦!官家今日才初尝,何其晚也!
赵宗实正色道:「官家为天下表率,岂可随意出入市井食肆?汝亦当谨记身份,莫要再像以前那般,日日欲往吴记。太祖有训:不得取食味于四方。赵氏子孙,岂能为口腹之欲左右?」
赵仲针垂首听训,暗自腹诽不已:前番祖父于吴记设宴,不知是谁承诺了陪我及弟妹蹴鞠,却食言而肥,欣然赶往吴记赴宴?
亦不免心生好奇:不知官家会吃什幺菜?
隔壁官舍里,一众吴记熟客也在讨论同一件事。
老主顾皆知,吴记菜肴分为五类,此番接待圣驾,吴掌柜必将烹制规格最高的非市售之肴。
百官本就腹中空空,一念及此,顿觉馋涎暗涌,腹鸣如鼓。
欧阳修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诸公,某已于吴记订得一席,并与吴掌柜有约,届时将依照今日进献之肴,原样烹制一席!诸公何不同往,也好一饱口福!」
文彦博等人皆面露喜色,颔首称善。
提及吴记雅间,富弼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微变:「不好!我等皆于墙上题了诗,若教官家瞧见,便知我等乃吴记常客。纵不怪罪,我等怕也再难谏阻官家的任性之举!」
众人亦恍然醒悟,皆叹失策。
唯欧阳修神色自若:「无妨。百官之中,吴记常客岂止我等?便是贾、武之流,亦曾在吴记设宴庆贺升迁。官家若再行任性之举,何须我等谏言?旁人自会争相谏止。」
欧阳修口中的「贾、武之流」,指的是贾昌朝及其党羽。
醉翁与贾昌朝积怨已久。早在庆历年间,二人便因新政立场相左,攻讦不休。欧阳修曾愤然斥其为小人,并写下那篇著名的《朋党论》,将贾昌朝等守旧派打成「小人之朋」。
本月初,王德用致仕,官家欲擢贾昌朝继任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