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泛着幽幽的磷光，细碎的水声时隐时现。
一轮冷月悬在峭壁之上，将裸露的岩壁照得泛白。转弯处，一只野兔倏地窜过路面，红眼睛在车灯下一闪而过，又消失在灌木丛中。
车灯扫过路边的野，那些白日里明艳的波斯菊，此刻都垂着头，瓣上凝结着夜露。
远处农家零星亮着几盏灯，像被随意撒落的星子，在沉沉的夜色中明明灭灭。
山雾开始从谷底升起，如轻纱般缠绕着山路。后视镜里，伏牛山的剪影渐渐模糊，最终完全隐没在黑暗与雾气之中。
陈勇修长的手指探入衣服内襟，捻出一张泛黄的符箓。
月光下，朱砂绘就的敕令纹路泛着暗红的光泽。他两指夹着符纸轻轻一抖，纸面竟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低沉的咒言在车内响起，他左手掐了个奇特的指诀——拇指压住无名指根部，其余三指竖直如剑。符纸突然自燃，青蓝色的火苗却诡异地没有温度，在他指尖静静跃动。
陈勇手腕一翻，燃烧的符箓在空气中划出完整的八卦图形。
火光映照下，他俊美的侧脸忽明忽暗，仿佛整个人都在跳动。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燃烧的符纸突然“啪“地炸开，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在车厢内盘旋数周后，顺着车窗缝隙飘散进夜色之中。
“搞定。“他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烬，转头对罗浩挑眉一笑，“罗浩，这里就咱俩，你说一下你都知道什么。”
“别弄这些玄之又玄的，现在咱们要学会君子慎独。”罗浩严肃的说道，“你这些东西都是跟你师父学的，难道比你师父还要精？”
陈勇摇头。
“所有电子设备，都有可能泄露，你一道什么狗屁的符箓有啥用。”罗浩鄙夷道，“都不说手机，我这破车够老的，但也有电子设备。天知道老板和你师父能不能偷听，您说是吧。”
罗浩最后一句话仿佛在问那个虚无中的存在。
标志307忽然颠簸了一下，仿佛有人在和罗浩对话。
“君子慎独，慎独！”罗浩认真而严肃的说道。
陈勇斜睨了罗浩一眼，掏出一个雷击木做的木剑：“慎独？那你现在对着空气说话，算哪门子慎独？“
车子又颠簸了一下，这次明显更剧烈。
罗浩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看见没？老板在点头呢。“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这破车没装监听？我告诉你，这辆307的ecu去年就被……“
“打住！“陈勇突然掏出三枚乾隆通宝往仪表盘上一掷，铜钱诡异地立着旋转起来，“要论监听，我这'金钱卦'才是祖宗。“
“知道为什么古人说'慎独'要配铜镜吗？因为“
“因为铜能镇电子降神？“罗浩嗤笑，却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
陈勇突然正色：“错了。是提醒你——“他手指轻点自己太阳穴，“真正的监听在这儿。你心里装着什么，才怕被听见什么。“
“别闹，说这些玄之又玄的。”罗浩摇摇头，“讲真啊，我以前就只是猜测，但今天猜测好像落到了实处，我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呢。”
“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要被老板看见，有些不舒服吧。”
“我跟你讲，老板才懒得看。”陈勇忽然哈哈一笑，“我刚学道术的时候，我师父就跟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罗浩我问你，你会不会不舒服？”
罗浩微微一怔，他也没想到竟然能跟这句话联系起来。
仔细想想，好像有道理。
这世界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也没见哪个神仙下凡。
“你看我说的是吧，该干啥干啥，我相信我师父那面会有底线的。”陈勇倒是一脸不在乎。
罗浩有些奇怪，按说陈勇见不得人的事儿肯定会比自己更多，可面临现在的情况，反而是陈勇更洒脱。
难怪说人要修仙，最起码心态会好很多。
“举头三尺有神明。”罗浩嘴里喃喃的说道。
“对！你多念叨几句就好了。”陈勇道，“你想啊，漫天神佛，咱们这些红尘俗世的蝼蚁都不在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见哪个imp少开了的。”
“你能不能不去想男男女女那些破事。”
“国家生育率降低，都是你这种伪君子闹的。”
“我可没拿老美基金会的钱，我就是……”罗浩缩了缩脖子，“老板，这可都是陈勇说的。”
陈勇极少看见罗浩害怕什么，尤其是他现在一边开心，一边害怕的神态特别有意思。
第一次见罗浩害怕什么，没想到阳气这么旺的家伙竟然也会有畏惧。
车子缓缓驶入市区，霓虹的浪潮瞬间吞没了山间的夜色。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将led广告牌的光污染折射成迷离的色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倾泻在沥青路面上。
便利店门口的荧光灯管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圈圈光晕，招贴画上的偶像笑容被闪烁的跑马灯切割得支离破碎。
外卖电动车从车旁窜过，保温箱上“即刻送达“的荧光贴纸在视网膜上拖出彗尾般的残影。
罗浩降下车窗，混杂着汽车尾气和烧烤油烟的热风灌进来。
远处购物中心的巨型屏幕上，虚拟偶像正对着空荡荡的广场眨眼睛，像素构成的睫毛每颤动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被ai盯着，被老板盯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