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老走到茶台旁,扶着台子坐下,笑着说道,“确实比较通透,不气闷。”
他们都带了礼物过来,用一个小小的纸包包着,再系一根麻绳,一股脑地堆放在桌子上,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陈凡耸耸鼻子,嗯,有茶叶、有糕点,果真都是些不值钱的。
他瞟了一眼就不再去看,拎起茶壶给他们倒茶,“刚泡好的茉莉茶,这时候温度刚刚好。”
接过茶杯,巴老的目光却被桌子吸引住,“你这桌子是黄梨的吧?”
这句话一出,其他几人也四处张望。
等看清楚房子里的装饰,何青生顿时吓了一大跳,“好家伙,地板是柚木的、家具不是紫檀木、金丝楠木,就是黄梨,你这些东西没少钱吧?”
许启珍在一旁笑道,“你忘了,他在文艺新村的房子就了三千块,……”
不等她说完,夏老就好奇地问道,“文艺新村是你们单位自己建的宿舍房吧,什么房子要三千?”
单位宿舍一般不会建得太大,而且也不会收钱,就算个人出钱买断,顶多也就收个成本费,连人工费都给抛开了,顶了天也就一两千块。
三千块钱?
莫非陈凡那个宿舍房,是按照小洋楼的标准建的不成?
许启珍笑着解释道,“房子倒是不值钱,只是一座一百二十平方的平房屋,成本也就一千块不到,但是里面的家具值钱,用的都是上好的檀木,总共就了三千块。”
人家农村建一座80平米的砖瓦房,还要一千多块,他三千块得了一间大屋,还有满屋子的檀木家具,只能说文艺界的路子确实挺野,买东西就是要比外面的便宜。
贺老话不多,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只是笑着点点头,“小陈是会过日子的。”
陈凡倒了茶,又从柜子里端出来几盘干果,又从厨房端出来一个大托盘。
看着托盘里的苹果、香蕉、梨子、葡萄等水果,茅老不禁有些咋舌,“你又不常在京城,是怎么能买到这么多水果的?”
陈凡擦了擦手,来到主位上坐下,笑着说道,“只要有美元,去友谊商店随便买,买完都行。”
说着看了看茅老和巴老,“你们不是有海外版税吗,没用过外汇买东西?”
没等二老说话,何青生就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有外汇留存?别人最多按比例给点侨汇券,那侨汇券都是攒起来去买紧俏商品的,谁像你一样,钱多得直接当生活费用。”
陈凡眨眨眼,笑道,“那不一样,我写的是通俗小说,销量高,自然稿费多,而茅老和巴老写的是严肃文学,艺术价值高,能得奖的那种,反而销量上不如我,稿费自然也没我多。”
说着还举了个例子,“就比如《收获》杂志的销量,是肯定远远不如《故事会》的。”
这话一出,顿时笑声一片。
现在《故事会》的每期销量就高达60多万,有时还能超过80万,等再过几年,到85年的时候,创下过单期销量760万册的奇迹,在全国杂志中堪称独领风骚,哪怕在全球期刊史上,这个数字也算得上是天板。
跟《故事会》比销量,确实没谁能比得过。
等笑声停歇,茅老眉头微皱,看着陈凡说道,“昨天晚上,你也说了外国畅销书的事,有些书迷还会模仿书中的内容。我听得出来,这里说的是书籍对人的导向性。
只不过,第一天的开幕式,还有昨天的闭幕式,领导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只是在开小会的时候,说了‘文艺是为人民服务的’这句话,昨晚他又把你找过去,说了一些外国文艺界的现状,这里面莫非有什么深意?”
陈凡见茅老谈到了正事,便放下茶杯,正色说道,“其实在我看来,领导不仅已经谈了,还很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和意见。”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不吭声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凡满脸严肃看了一眼众人,轻声说道,“以前讲什么?讲‘文艺是为政治服务的’,这句话本身没有错,从根据地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的文艺都是扎根群众,以政治为导向进行创作。”
他看着众人,见他们都轻轻点头,才继续说道,“可是结果呢?过分的强调政治,后果大家都看到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点头了,一个比一个严肃。
陈凡继续说道,“领导在另外的会议上具体讲过,‘不继续提文艺从属于政治这样的口号,因为这个口号容易成为对文艺横加干涉的理论根据,长期的实践证明它对文艺的发展利少害多’。
但是领导又强调,‘这当然不是说文艺可以脱离政治。文艺是不可能脱离政治的’。”
说完之后,陈凡忽然转头看向巴老,说道,“您在法国留过学,可曾读过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于1895年出版的《乌合之众》?”
巴老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我知道这本书,好像是一本讲群体心理学的著作,但是没有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