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之脸上的错愣渐渐转化为一种被算计的怒。
他盯著智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语气带著几分被“碰瓷”的荒谬感,
“老爷子,您这是—”
吴楚之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拉长,“赖上我了?合著我今天是非接纳您侄女不可了是吧?
相亲不成还得强买强卖?”
智柳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手指在光滑的核桃上轻轻摩,
“没错,吴楚之,我就是赖上你了。而且———你不敢跟我彻底翻脸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砝码砸在谈判桌上,“因为国家不允许。”
就在吴楚之闻言一脸荒谬之际,智柳缓缓拋出了他手中最具威镊力的底牌,
“我来告诉你,你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一一一家纯纯正正的央企!”
他看著吴楚之瞬间变化的神色,继续平淡而篤定地剖析著,
“別惊讶。政企分离是歷史的必然趋势,谁也挡不住。
別说是幻想集团,就算是铁道部这样的传统巨无霸,未来也跑不了这个分离整合的进程。
幻想集团这种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模式,必须彻彻底底地解决。
它会干乾净净地从华科院划归到国资委下面。
届时,它就纯粹是一家隶属於中央的巨型国有企业一一央企。”
智柳重新看向吴楚之,目光如同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战略砝码,
“所以,你可以想像一下,一个基本事实:幻想可以在市场竞爭中输给你,它能输一百次、一万次,但它不会死!
它的根连著国家的经济命脉。
幻想更不可能,也绝无可能被你这么一家民营企业,真正地打死、摧毁。
它有无数次重来的资本和底气。”
智柳话锋如刀,直指核心:“那么,反过来问你自己,
2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你能输几次?果核科技刚刚站上起跑线,你有输几次的容错空间?
一招不慎,你身后那个还显得年轻的团队,你那点辛辛苦苦积攒的资本,能支撑多久?
吴楚之,这场游戏,你的容错率低得可怜!”
包厢里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吴楚之只觉得胸腔猛地一室,那股刚被冰镇酸梅汤压下的燥气,此刻化作冰冷的针尖,密密麻麻扎在他每一寸思维神经上。
他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盯著智柳那张依然平静却充满了掌控感的脸:
“等等等!老爷子!”吴楚之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你不是你不是应该要退二线了吗?
这些关係到重组、改制、未来发展蓝图的顶层规划这些事和你一个即將去协商会议喝茶的『老同志”,有什么关係?!”
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不解:“国企里面『人走茶凉”的道理,你在这个位置几十年,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懂一万倍!
你今天告诉我幻想要成央企了,这没错,前景確实宏大。
但那时候坐在那个位置上发號施令的,绝对不是你了!
所以,就算——就算你我真联姻了,对那个时候的我,又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吴楚之的这一连串质问,如同冰冷的匕首,直接刺向智柳话语背后的核心矛盾一一权力的更迭与个人影响力的衰微。
幻想成为央企这面大旗固然嚇人,但当举旗的人换了,这面旗帜对吴楚之的战略威力,又还能剩下几何?
联姻的纽带,是否真能跨越即將发生的权力断层?
包厢內,古雅的檀香似乎凝固了,方才智甄送来的酸梅汤碗沿还凝著水珠,空气里却瀰漫著远比菜餚更复杂的气息。
智柳脸上的惊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波纹缓缓散开,最终沉淀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瞭然。
吴楚之的眼晴眯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所以———”
不过,就在他要说什么之际,智柳看著他那双骤然亮起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
“果然是你,吴楚之。向国税总局举报幻想集团的人,是你。”
没有否认的余地,也不需要任何偽装。
吴楚之迎著对方审视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语气乾脆得像块掷地的石头,
“是我举报的。既然您已经猜到了,我也没必要藏著掖著。”
“图什么?”
智柳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看透商场无数风云的眼睛死死锁住吴楚之,疑惑与不解几乎要溢出眼眶,
“我看不到你在这里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处!
除了给我、给幻想惹上一个大麻烦!你告诉我,你的利益在哪?
吴楚之,这不合常理!我要一个理由!”
吴楚之心里咯瞪一下。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知晓未来国有资產流失的巨大风波?
说自己是重生者,这一步就是为了避免那场让国人心痛的交易?
他只能沉默,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著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神情,似乎在为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挣扎。
就在这时,智柳自己仿佛捕捉到了另一条线索,他的眉头紧锁,脸上的惊疑之色更浓,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他盯著吴楚之看了半响,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最终试探性地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知道幻想要和艾比送姆的事了?所以你——”
智柳的语速越来越慢,一个他“理解”的动机逐渐成型,
“你这是为了阻止幻想买下他们的业务做大?
因为你也想上市!
幻想集团和艾比矣木完成换股会成为国內第一世界前三,那么你上市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因为你的估值空间没了。
所以,你选择彻底掐断幻想这条路?”
正绞尽脑汁编造理由的吴楚之闻言,心中暗喜。
智柳这神级的脑补能力和孔日天不湟多让!
简直雪中送炭!
他绷紧的脸部肌肉瞬间鬆弛,眼底那点亮光几乎要进发出来。
他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迅速接过对方递来的这个“完美”藉口,
“老爷子,您应该知道的,”
吴楚之的声音恢復了些许底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我懂得比你想像多”的意味深长,
“我和熊哥的关係,从我的股权结构里,您也该看得出来吧?
从起步开始,熊哥就一直在辅导我走上市的路子。
纳斯达克,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