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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兴奋、刻薄和怒意,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了下去。

云深颓然地跌坐回自己的下铺,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低着头,目光失焦地盯着地面陈旧的水磨石花纹,仿佛要在那里钻出个洞来。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自己用力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极其无奈的笑容。

「是了是了—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充满了无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

「这群人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简直是愚不可及啊!」

他猛地擡起头,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火焰一一有自嘲,有苦涩,还有一种对那群「蠢货」深深的轻蔑和—了然。

「他们根本不懂他们根本不懂吴楚之是什幺人!

他们那样搞———那样搞媒体轰炸,那样集中火力攻击他的所谓『技术短板」———有用吗?!有用吗?!」

云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笃定,

「他吴楚之这个人——只可能自己把自己玩倒!绝不可能被人用这种方式打!倒!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认知。

在这个世界里,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而在敌人之中,最可怕的,永远是那种爱而不得、恨入骨髓的情敌。

虽然吴楚之的目光从未真正聚焦在他云深这个无足轻重的「情敌」身上,

甚至云深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从未被吴楚之放在「对手」的层面上一一他不过是对方光辉灿烂道路上的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但即便如此,这份源于痛苦、嫉妒和无能狂怒的「旁观」,却让云深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敏锐,

窥见了吴楚之骨子里那份近乎偏执和疯狂的硬核特质。

那种特质,绝不是几篇报纸的冷嘲热讽能摧毁的。

那些媒体的「围攻」,在云深此刻洞悉的眼中,反而像一群鬣狗围着雄狮狂吠,可笑又无力。

它们根本触碰不到吴楚之真正的筋骨。

然而,这清晰的认知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让他内心更加酸涩和沉重。

因为,做了六年的同班同学,又同是一个篮球队,他太了解吴楚之了。

如同他们篮球队里的『一星四射」战术一般,当吴楚之面临被围攻的时候,那幺他的敌人很可能在围攻吴楚之的一开始,便落入了他的陷阱。

云深闭上了眼睛,寝室里只剩下他自已粗重的喘息声和那份被他揉皱的报纸散落在地上的刺耳声响。

外面,属于燕京大学的喧嚣依旧,而那场围绕着果核的暗流涌动,才刚刚拉开惟幕。

他知道,那些幕后的人,打错了算盘。

他很想冲到幻想集团的门口,找到智柳,对他说,老头,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这个冲动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平息了。

第一,他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第二,他说出来别人也不可能信。

云深死寂般地沉默了几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沿掉漆的木屑。

窗外照进来的光柱里,灰尘无声浮动。

他忽然像是被什幺念头刺中,猛地直起身,摸出枕头下的诺基亚手机。

他想给秦莞打个电话。

不是真为了那个渣男他这样告诉自己只是出于老同学的道义,提醒她吴楚之正被媒体围剿,有人在背后搞鬼。

虽然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一一以那个魔鬼的算计,这更可能是他亲手布下的诱敌陷阱。

但他必须打这个电话是的,他需要这个借口。

他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是冰冷的拒绝,也好过这死水般的寂静。

号码早已烂熟于心,压根不用翻,指腹悬停在绿色拨号键上。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按下。

「嘟———嘟—.

不是预想中的接通提示音,而是两下空洞、短促、毫无感情的忙音后一个绝对冰冷、机械的女声瞬间击穿了他的耳膜「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云深的手指僵住了。

忙音?

通话中?

不可能的—他像溺水者抓救命稻草般猛地掐断,再一次,更快、更用力地重拨!

「嘟——咔!」

这一次,甚至没有等待的余地,那个无情的女声瞬间响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无法接通?

云深的心脏像被一只铁钳狠狠住!

血涌上头顶,耳朵里喻喻作响。

他不信邪!手指疯狂地连续重拨!

一次!

两次!

三次!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每一次,那冰冷的机械声都在第一声响铃之前就无情地打断,快得像一道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开关。

不是通话中。

不是关机。

是根本无法接通!

通红着眼睛的他,一把抢过于廷益的手机,

快速输入秦莞的号码后,犹豫了半响,他摁下了通话键。

四声长嘟后,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喂?」

云深两眼空洞的挂断了电话。

一个刺骨的、令人室息的真相,在这个室息的瞬间劈开了云深仅存的侥幸一一他,被拉黑了。

彻底地,决绝地,不留一丝缝隙地,屏蔽在了秦莞的世界之外。

「啊·—..

一声短促的、神经质的轻笑从云深喉咙里挤出来,突兀地打破了寝室的死寂。

那笑声开始像漏气的风箱,断断续续,然后迅速放大、变形,最终爆发成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一!!」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涕泪横流,笑得全身都在抽搐痉挛。

手里的手机被他得咯咯作响,像要在这疯狂的笑声中捏碎!

那是自嘲,是绝望,是幻灭,是六年来堆积的所有卑微期盼被现实彻底碾碎的轰然倒塌!

迎新晚会礼堂外,秦莞那句带着寒气的「再会」和萧玥珈轻蔑的鬼脸,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眼前重现,像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于廷益看着几乎崩溃的云深,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想管的。

但他的手机在云深手里。

他站起身,走到云深的书桌前,指尖在一堆摊开的书本上划过,最后停留在摊开的《高等数学》课本上。

然后,他把那本书轻轻推到还在疯狂大笑、状若疯癫的云深面前,挡住了后者空洞失焦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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