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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雪落钟声寒

时间:2001年11月17日上午地点:幻想集团「打果办」会议室前日吴楚之那3000万余额和「帐期倡议」带来的沉闷与不祥预感,并未随着一夜过去而消散,

反而像一层厚重的湿毯,牢牢裹住了打果办的会议室。

玻璃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帝都上空,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

会议室里那盏24小时常亮的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角落里投下不祥的阴影。

一种无形的、令人胸腔发紧的低气压,比帝都冬日的寒流更早一步,侵入了这个幻想集团权力核心的房间。

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透着迟滞与沉重。

会议室里,百叶窗半掩着,滤进来的冬日晨光惨白而微弱。

中央空调低沉的喻鸣声被放大,像是垂死者的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咖啡味和雪茄灰的苦涩,混合成一种令人室息的焦虑。

厚重的红木会议桌上,前日散落的文件仍保持着凌乱的状态,几支被按断的铅笔散落在烟灰缸旁,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挫败。

智柳推门进来,连寒暄的兴致都提不起,目光直接投向刚到的马雪征。

这位一向以冷静干练着称的总会计师,昨夜显然未能安眠,眼脸下是明显的青黑色阴影,嘴唇干燥得起了细微皮屑。

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灰色短发,此刻也略显凌乱,脸色却异乎寻常的苍自,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她习惯性地用食指关节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彻夜思考带来的胀痛。

智柳见状,心猛地沉了一下。

貌似不妙啊!

他放在红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屈伸着,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边缘因为用力按压而微微泛白。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在短暂停滞后的剧烈搏动声。

「老马,」智柳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开门见山,

「果核帐面那3000万,今天动了没?现在还剩多少?」

这是他今天最关心的问题,吴楚之的「苟延残喘」已经超出了他的耐心极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马雪征身上,空气近乎凝固。

马雪征深吸了一口气,擡起头,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还是3000万。」

「3000万?!纹丝不动?」

杨志远第一个跳了起来,难以置信,

「见鬼了!15号下午进的5000万,16号一整天,17号又过去几个小时,他那点钱付了最急的那点款,应付完昨天的催收,怎幺可能还剩3000万趴着不动?

供应商都死光了吗?还是他又从哪个娘们口袋里摸出钱来了?!」

智柳这次没有笑,只是眯起了眼睛,一丝冰冷的疑惑爬上心头。

「老马?」

他紧盯着马雪征惨白的脸,「你脸色这幺难看,真就因为这个?

难道说—真有哪个不开眼的女的,又给他送钱了?」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试图用一丝轻桃掩盖内心的不安。

「不是哪个女的!老智!」

马雪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她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被他要了!」

「什幺?!」

「被要了?!」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什幺意思?老马你快说清楚!」

智柳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声音都有些变调。

「从前天那份『拒用商票」的倡议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马雪征语速极快,仿佛要把胸中的恐惧和震惊一口气倒出来,

「吴楚之对供应链的态度太过自信,对资金压力的表态又太超然。

这不符合一个资金链濒临断裂的创始人的状态!

他哪来的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

「所以,昨天我动用了所有的私人关系,包括我那位在人民银行总行负责大额资金与跨境流动监测的老同学·.拼着老脸去印证我的猜测!」

马雪征停顿了一下,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今天早上,我的同学非常明确地告诉我,通过他们的监测和从相关渠道确认的消息:

吴楚之,至少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他在境外控制的奎森特基金,在『安然事件」的做空中,净获利数亿美元!」

「多—·多少?数——·亿美元?!」

杨志远失声尖叫,声音都劈叉了。

李勤猛地坐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当一—」

智柳夹在指间的香烟跌落在地上,他甚至没顾上去捡,只是僵在那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安——安然事件?那桩大洋彼岸让巨头倒台的大案?他——他赚了数亿——美刀?!」

他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空白。

「对!数亿美刀!超过6亿!」

这串数字如同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在会议室的死寂之上。

郭伟搁在桌面的右手猛地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都未曾察觉;

杨志远脸上刚刚残留的一丝质疑如同石膏面具般寸寸龟裂,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勤原本挺直的腰背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角落里的中央空调似乎也感知到了这毁灭性的信息,风扇转速陡然提升,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嘶鸣,卷起桌面几张散落的纸页,在空中徒劳地打了几个旋,又颓然落下。

马雪征几乎是喊着回答,

「这笔钱虽然名义上在奎森特基金帐上,但根据相关合约和吴楚之的控制权安排,他可以随时合法合规地调用其中的相当一部分用于国内业务周转!而且」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着报告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沿着她紧绷的颧骨滑落,在羊绒衫领口晕开深色痕迹。

那双曾看透无数财务迷局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职业生涯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一一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赖以生存的专业判断力,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马雪征加重了语气,声音里带看一丝绝望,

「你们恐怕没注意到,我那位老同学,我昨天问的,他今早才告知我的!

这说明了什幺?」

众人集体愣住了。

马雪征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的继续说道「今早,他以极其严肃且近乎警告的态度向我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在高层领导眼里,吴楚之的重要性在我们之上。」

她又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甚至他隐晦的暗示我,我们在银行上继续出招,很可能会遭到反噬。」

「凭什幺?!这不可能!」

杨志远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拍案而起,脸红脖子粗地怒吼,

「我们是国企!根正苗红!他吴楚之算什幺东西?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民营资本家!凭一个破教育机?这不合理!」

他无法接受这种颠覆性的评判标准。

马雪征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苦涩和凝重,她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志远,我当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凭什幺?」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下文。

马雪征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智柳那张已经失魂落魄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

「所以—」

她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给所有人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我同学是这幺回答我的: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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