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巨大的屏风被人从后面猛地推开！
两条身影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和掩饰不住的尴尬与激动，几乎是窜了出来！
为首一人，个子不高，微微发福，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型方阔，正是WPS的缔造者，山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华国程序猿的神！
裘博君！
此刻他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写满了复杂一一既有被揭穿「听墙角」的恼羞。
尤其在看到刘蒙蒙那恍然大悟的眼神后。
更有因吴楚之对方振技术战略价值惊世骇俗解读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难以置信！
紧随其后出来的，是个身材很是清瘦，但精神翼的老者，头发几乎全白，带着厚厚的眼镜，
气质儒雅中透着锐利，赫然是华科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华科院资深院土，国产作业系统核心技术领军人，也是王选院士多年知交，黎光楠！
黎光楠倒是没裘博君那幺局促。
他脸上带着和煦温暖又无比欣赏的笑容，快步走到病床前，隔着王选，对着吴楚之竖起大拇指，声音洪亮地赞叹道，
「精彩！透彻！锋芒毕露！好！小伙子，真是好样的！
我和小裘在屏风后面听得是心惊肉跳又拍案叫绝啊！
老王说他有事要我们见证，没想到见证的是真龙出世！精彩绝伦！」
裘博君被黎光楠抢了白，又看着吴楚之那了然于胸（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藏在后面）、甚至带着点「看吧又被我猜中了」的了然眼神，心头的别扭劲更浓了。
他干咳两声，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一点场子，盯着吴楚之，语气带着审视，却掩不住底下的急切，
「吴小子，闲话少叙！我们都知道你图谋甚大，要做系统。我只问你一件事一一」
他踏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剑：「文字处理这一仗，你打算怎幺打？！
怎幺才能不重蹈我们的覆辙？！」
他问得极其直接，也极其沉重。
这是他半生的心血，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隐痛，
山，乃至整个国产基础软体，都曾在这片战场上折载沉沙。
吴楚之看着这位WPS之父眼中的执念、不甘和那深埋的希冀，脸上没有任何轻松之色。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裘博君的问题，而是用一种略带叹息和毫不客气的语气反问：
「裘老，」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裘博君、黎光楠，最终落在病床上王选那似笑非笑的脸上，
「您能问出这幺个问题，恰恰说明了一个事实——」
裘博君眉头一皱，语气略有不善：「什幺事实？」
「那就是」吴楚之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一针见血的残酷，
「您们几位，包括曾经的方振集团、山公司，甚至整个国内的软体力量吴楚之一字一顿，毫不留情地点出核心问题，
「你们始终是在以局部的眼光，去试图解决一个整体性、系统性的问题！」
他目光炯炯地一一扫过在场三位技术泰斗，「您一一裘老，您在文字处理软体这块沃土上倾注心血，呕心沥血却独木难支；
老爷子，当代毕升，执掌方振硬体核心，打造了雷射照排的根基，却难兼顾软体生态；
黎老，深耕作业系统，为国产系统打下基石，却无奈应用匮乏；
还有黄令仪黄老.孙芳孙老您们每一位在自己的领域，都堪称是华国脊梁！
你们各自拥有的底牌，在某种程度上说，是极关键的牌！
更是世界级的牌！」
吴楚之的话语骤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痛心疾首的质询，
「但是！你们没有把牌凑到一堆，就像斗地主一样，你们加起来就是AKQJ，全是单牌。
我是4个3，但我是炸弹。」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不客气的说，诸位！你们其实手握一副足以在信息化的天地里掀起风浪的好牌！
却被你们·打得稀烂！
好吧，看见裘博君，他就来气。
精挑细选的挑了个『10个人研发一年叫做累计10年研发经验」、『死皮赖脸投了点钱就能吹成联合研发』、『30万小时严格测试实际上1000台手机测一个月」的「营销之神」接班人！
「你！」
裘博君被这当面的、近乎羞辱的指控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指着吴楚之的手都在哆嗦！
这话太刺耳了！
简直就是把他半生的奋斗和无数的心血踩在地上摩擦！
他想怒斥，他想反驳，他想拍桌子！
他想起当年路蓝缕的艰难，想起面对微软帝国庞大压力的无力可所有的愤冲到嘴边，却又被那股难以言说的、深刻的、浸入骨髓的悲凉给死死地压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只剩下胸腔剧烈的起伏。
因为吴楚之说的虽然毫不留情，却也是血淋淋的事实！
他没法否认山的失败，没法否认WPS被微软office按在地上摩擦的现实。
这「稀烂」二字，如同一把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灼痛！
王选和黎光楠也沉默了。
王选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深邃复杂。
黎光楠推了推眼镜，脸上的欣赏被凝重替代，轻轻叹了口气。
吴楚之这番话，撕开的是国产基础软体界无人愿意深谈却普遍存在的伤疤。
山头林立，资源分散，各自为政，结果在强大的系统性生态面前，被各个击破。
眼见裘博君几近失态，吴楚之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松动。
他直视着裘博君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却出乎意料地，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带着追忆的、玩味的笑容，甚至，这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裘叔，」
他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放缓了语气，
「说句得罪人的话，当年我第一个掏钱买的正版软体，就是WPS2000。
还记得当初，雷钧在接受采访时说，WPS2000彻底杜绝了宏病毒问题？」
裘博君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他，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又卖什幺药。
吴楚之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我当时就觉得，太牛逼了！
宏病毒那幺厉害的东西，微软office都束手无策，咱国产的WPS竟然能搞定了？
简直是民族之光！
于是我毫不犹豫拿出压岁钱，屁颠屁颠跑去买了套正版。
回家兴冲冲装上一看—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原来WPS2000压根儿就不支持宏！相当于说男性永远不会得子宫颈瘤！
这倒确实从根本上杜绝了宏病毒问题！」
「噗一一哈哈哈！」
一旁的黎光楠第一个没绷住，瞬间破功，笑得前仰后合！
王选也忍不住了，老脸笑得通红，一边咳嗽一边指着裘博君，
「好你个裘博君！当年雷钧这机灵抖得真够黑的！坑蒙拐骗到小孩子身上去了！
还杜绝宏病毒——这思路清奇！清奇！哈哈哈！咳咳咳—"
就连坐在沙发上的刘蒙蒙也忍俊不禁，掩口轻笑起来。
这死要钱的奸商本色外加天马行空的「解决思路」，还真是那个年代的特色产物。
只有当事人裘博君，脸色由涨红变得铁青，再由铁青转为猪肝色！
这揭他老底挖他祖坟的比喻！
这当着这幺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的嘲讽！
尤其还是来自吴楚之这个小辈！
他气得浑身哆，指着吴楚之的手指都打颤了，了半天，也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饱含屈辱和羞愤的字，
「你！说！话！」
而后冷冷的看着吴楚之，「别扯这些，你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