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他在HY集团深耕三十多年!担任副会长就有二十年之久!
整个HY集团内部,从高层到中层,再到遍布各地工厂的基层班组长,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老部下、心腹、甚至是他亲手提拔的『影子士兵』!
集团核心的那几本帐关键项目运作的黑箱甚至是过往一些敏感时期的资金流去向他全都门儿清!
现在他亲手策划、推动了与果核的联姻,甚至不惜动用政治力量强压双方。
我担心—」
具荷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如果在最后关头,他发现或者感觉到我们的计划,或者在某个关键环节试图干预甚至搅局—
以其在HY内部的恐怖影响力—只需几个关键的『暗桩」发力,足以让我们的计划··
功败垂成!前功尽弃!甚至—.
引火烧身!」
他直视李在:「毕竟——郑梦宪其实只是他的傀儡,我们却是要掀翻整个棋盘的颠覆者!」
李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变得无比凝重,具荷范的担忧绝非危言耸听。
李明博这种老狐狸,盘踞HY根脉几十年,早已将势力渗入骨髓。
他在新罗政坛的快速崛起,背后未尝没有HY集团这颗强大引擎提供的源源动力。
这样一个枭雄人物,若在关键时刻出手,确实拥有颠覆全局的能力!
李在沉默了数秒,眼神中飞速掠过各种权衡算计,最终,一抹冷冽的、属于上位者的果决再次浮现。
「荷范,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李明博此人,确实是一头盘踞山林的狡诈老狐!」
李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力量的自信和冷酷,「不过—-时代不同了」
他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李家人特有的、冷漠而居高临下的弧度,「他现在贵为市长,风光无限,高高在上。但这『高处」—-本身就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李在眼中寒光闪烁:「他现在首先是新罗首都的候任行政长官!
他要操心的,是清溪川的淤泥,是汉江公园的花草树木,是世界杯场馆的厕所隔间!
是应付国会碟碟不休的质询!是平衡党派之间永无止境的倾轧!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号令一个财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副会长了!」
李在语气一转,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他要玩政治?好!那我们就让他玩个够!
玩到——无暇他顾!」
他脸上露出残酷的笑意,「政治的事,自然有政治的玩法!」
「荷范,你不用操心。这事,我和三桑来处理。」
李在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会让人在国会发起一个动议,要求对李明博议员期间使用『政治活动经费」的情况,进行一次『深入且细致」的调查。
你知道的,竞选也好,日常维护关系也好,这些资金的来往和使用总有那幺一些..不那幺经得起推敲的地方。
比如某笔大额开支的发票是否合规?某个时间点资金的流向是否清晰?某些『公关」费用对象的背景——是否值得推敲?」
李在眼中寒芒更盛,语气却越发轻描淡写,「虽然这些「小瑕疵」不可能扳倒一位刚刚当选的、势头正盛的民选市长。
但是——」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天天泡在检方的办公室里应对质询,提交材料,解释说明·
或者在电视台的演播室里,面对国会议员的础出逼人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李在豁的右手做出一个优雅的「按下」手势,「他会像被卷入了一场永不停歇的台风眼··.·
哪里还有哪怕一点点多余的精力去关注HY集团内部某个车间主任的调动?
去留意某笔看似正常的支出流向?
去嗅探那些商场之上、早已脱离他掌控范围的风云变幻?」
李在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描淡写地抿了一口,看看具荷范那「瞬间明悟」、
带着「无限敬佩」的眼神,如同国王给予臣下恩典,「无!暇!他!顾!「懂了吗?」
具荷范看着李在那副翻手为云、视一位风光市长如掌中玩物的淡漠姿态,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
但他脸上的「忧虑」已被彻底的「如释重负」和「心悦诚服」所取代。
他立刻深深低头,声音带着无比「诚恳」的感激,「明白了!在哥!三桑有您掌舵!小弟再无后顾之忧!只管砥砺前行,鞠躬尽!」
「好!」
李在满意地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下西装,一丝褶皱也无,「时间不早,我先走一步。为安全计,你稍坐片刻再离开。」
「是!在哥慢走!」
具荷范恭敬地起身相送。
厚重的樟子门无声地滑开,李在挺拔的身影被门外的黑暗吞没。
门再次无声地合拢。
幽静的韩屋里,檀香的气息似乎变得粘稠而滞重。
那门缝合拢的轻响,如同利刃斩断了连接两个世界的最后一根丝线。
昏黄的纸灯摇曳着微弱的光,在木质地板和拉门上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阴影,仿佛蛰伏的巨兽。
空气中残留的昂贵雪茄余香混合看微凉的檀木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带看一股坟墓里散出的腐朽味道。
角落燃烧的篆香烟雾不再笔直上升,而是盘旋、扩散,最终弥漫至整个空间,模糊了具荷范孤单嘉立的轮廓,使室内平添几分诡秘与压抑。
唯一清晰的是他身前矮案上那两只尚有余温的青瓷茶盏,杯沿残留看一点深色的水渍,映着摇曳的灯火,像凝固的血珠。
这片精心设计的隐秘之所,此刻仿佛成了巨大的棺,盛装着刚刚完成的一场灵魂交易。
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下具荷范一人。
刚才那张被「感激」、「忠诚」、「希望」填满的脸,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所有表情,只剩下毫无生气的、岩石般的冰冷与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
他缓缓走到窗边,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冰冷的夜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如同无形的刀锋,将他额前精心梳理的发丝彻底吹乱,如同他此刻内心早已被仇恨和杀意撕裂翻搅的心绪。
那双被乱发遮挡的瞳孔深处,疯狂燃烧着的,是足以焚尽灵魂的、刻骨的恨意!
那双眼睛在凌乱的发丝后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仿佛吸尽了窗外墨汁般的黑暗。
不是火焰,而是两颗淬链过万年寒冰的星辰,凝固着焚尽一切的绝对零度。
嘴唇无声地翁动,每一个口型都像在嚼碎仇敌的骨骼:
「李在——你视我为踏脚石?我便是那掘墓的—悬顶的—」
「李健熙你算无遗策?我会让你亲手织就的网—勒断你李家的咽喉—」
「李明博你贪恋权势?我便将权杖——化作戳穿你心脏的矛「郑家具家—所有将我踩入泥泞的—
他的喉结无声滚动,吞下刻毒的诅咒。
手指在窗上缓缓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
那不是祈祷的手势,而是扼杀命运咽喉的发力姿态。
窗玻璃映出他微微扭曲的面容,那不是人的表情,而是一头被剥皮拆骨、啖尽至亲血肉后浴血归来的凶兽,舔着獠牙,等待着最终的猎场开启。
冰冷的玻璃传导的寒意,远不及他心底那冻裂灵魂的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