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尖带着不自然的弯曲和剧烈的抖动!
「这!就!是!我们的『民族大义」!
这就是我们要承担的同胞之痛!
那个断指自残的老人!他就是崔圭中!
当年跟随老会长打天下的第一批老兄弟!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越南战场上推销HY的第一批员工!
是把工厂当生命一样守护的铁汉子!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HY流过血的老功臣!
他也是」
具荷范的声音陡然硬咽,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他也是看着我外公、我母亲和我长大的太爷爷辈亲人啊!
现在!他宁愿断指自残!也要阻止这场在他看来是『卖国」的交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翻腾的情绪,声音里充满了悲怆的质问,「如果!如果今天我们按照你下午提出的、那些所谓『纯粹商业逻辑」、完全无视新罗人民感情的条件签了字!
小吴总!」
具荷范惨然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字字泣血,「等我们明天踏上新罗的土地!
在仁川机场等着我们的!
只会是被三桑财阀煽动起来、同样愤怒甚至疯狂的群众!
我们会立刻被口水淹没!被丢进冰冷的汉江!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将彻底沦为整个新罗民族的千古罪人!
遗臭万年!」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宴会厅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新罗代表团的成员们,包括金润奎在内,看向具荷范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可能还存有的一丝对其「野种」身份的轻视,此刻已被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愤和深深的敬意取代!
郑家/具家这个「杂种」,虽然身世不堪,但他的爱国赤忱、他对民族尊严的坚守、
他此刻表现出的胆魄与担当—
让他们动容了!
具荷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但声音依旧沉重,「吴总思密达,我并非要为难你。
但这份协议—它必须考虑新罗的国情!必须考虑民众的民族情绪!它注定无法是纯粹的商业协议!
我们是商人没错,追逐利益无可厚非。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向电视机上还未切换的画面,「生意做到我们这个体量,怎幺可能脱离政治?
怎幺可能不考虑几千年来两国关系在国民心中刻下的伤痕?!」
具荷范的目光变得无比犀利,直视吴楚之,「吴总,我也算是华国通了,我很清楚的,华国几千年来作为天朝上国的心态—
你们看我们的目光,即使现在我们经济远发达于你们,也不会改变!
一旦你们强大再一次崛起,对周边小国的态度历史已反复证明!
总是他妈的拿我们开刀!
你们每一次的强盛,都是要把我们给揍一顿!
我们虽然弱小,历史上也曾无数次反抗,才有今天独立自主的地位!
几十年前那场混战,在你们看来是保家卫国,但站在我们的立场呢?
是我们挑起的吗?
我今天无意争辩谁是谁非,历史自有公断。
但国民的记忆不会被轻易抹去!
这种根植于历史和现实的警惕和畏惧,才是新罗国民抵制华资并购HY的根本原因!」
他加重了语气,带着深刻的现实焦虑,「现在,摆在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幺,充分理解并尊重我们的国情,在协议中做出必要的让步,让这份协议不仅仅在纸面上成立,更要拥有抵抗新罗国内巨大舆论压力的『政治正确性』,从而获得生存下去的基础!」
「要幺—」
具荷范脸上露出一个苦涩而决绝的笑容:「我们完全可以按照你下午的要求签!
签一个看起来绝对符合商业原则的协议!
我甚至可以现在就替郑会长答应你!但是他猛地一拍长桌,震得盘子叮当作响,「吴总思密达!那样的协议!签署之日就是废纸一张!
它根本走不完新罗国内复杂的政治审批流程!
工会会第一个发动百万人大罢工!
整个议会都会被愤怒的舆论淹没!
其结果,只会像十年前『通用电气』企图收购『大宇重工』一样一一无限期搁置!
被拖上十年、二十年!
直到您的果核科技彻底失去兴趣或者无力支撑!
吴总!您耗得起吗?!
您愿意让不管是几亿还是几十亿美元的投资,像大宇重工那样,变成新罗政坛无尽扯皮的牺牲品吗?!」
这番晓之以理(国情)、动之以情(民族悲情)、挟之以势(工会力量)、威之以实(通用大宇前车之鉴)的雄辩!
字字诛心!句句要害!
不仅清晰地剖析了新罗内部的现实困境,更是将「政治」与「商业」的残酷捆绑关系赤裸裸地展示在吴楚之面前!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连服务生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新罗代表团成员看向具荷范的眼神,都充满了无比的钦佩、震撼甚至是莫名的升起了一些依赖!
金润奎望着具荷范挺拔的身躯,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洞见!如此魄力!这份审时度势、言辞恳切却刀锋暗藏的能力·
这份在国家民族大义前凛然担当的勇气·-郑家/具家这一代,甚至往上推两代,都无人能及!
他警了一眼身边脸色有些难看的郑银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惋惜和深深的悲哀。
「若此子真是郑家的嫡脉,能坐上家主之位三桑何惧?
李家父子又算得了什幺?
凭他的手段和能力,HY集团必能在他手中浴火重生,甚至更进一步!
可惜啊可惜!天不欲兴我HY啊!
都怪他那该死的.具家血脉!」
一种大厦将倾、主家后继无人的悲凉感,悄然爬满了金润奎的心头。
而被具荷范用这般「民族大义」和赤裸裸的现实威胁直逼面门的吴楚之,此刻脸色铁青。
他并没有立刻反驳或暴怒,只是死死地盯着具荷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幺。
最终,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但指甲几乎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泛白的血印.....
这一幕,看在新罗代表团眼里,很是解气!
但是,他们也知道,无论具荷范怎幺说,这一切终究是因为己方实力不济,在用话语逼退强者的霸凌。
而吴楚之知道,今晚这出戏,该按照剧本进入「屈辱妥协」的阶段了。但这种妥协,必须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愤怒和无法回避的无奈才能取信于人!
「啊———.呵啊.—」
吴楚之盯着具荷范,突然咧开嘴,发出一阵低沉而冰冷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暴怒意。他的手猛地擡起!不是指向具荷范,而是狠狠一巴掌扫在摆满了精致点心和银质餐具的长条自助餐桌上!
「哗啦——当一—!」
银盘翻滚!切好的西瓜、三明治、草莓、小蛋糕—-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起来!瓷盘砸落在地毯上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猩红的西瓜汁液、乳白色的奶油、红色的草莓浆瞬间涂抹在桌布、地毯甚至周围人的裤脚上!整个宴会厅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爆发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