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阁老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酒,老夫收下了。夜色已深,路上小心。」
「是,是,下官告退。」罗泓之知趣地不再多言,恭敬地倒退几步,方才转身离去。
在距离此处,不过里许之远的另一座颇大之宅院,便是吏部天官吴尚书府邸所在。
此时,亦有两人,在为了这礼部左侍郎之位,在详密商议之中。
那吴府书房只点了一盏孤灯,烛芯偶尔啪一声,爆出一点火星,映得吏部尚书吴弘济那张清癯的脸明暗不定。
他端着青瓷茶盏,却不饮,只借着那一点温热暖着指尖。
户部右侍郎王玉明坐在下首的酸枝木官帽椅上,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部堂老大人,礼部左侍郎这个缺,学生思前想后,实在是辗转反侧。学生蒙圣上隆恩,得以起复,重回户部,然则礼部典章制度、仪制清流,更是学生心之所向。老大人掌铨衡之重,一言九鼎,万望...」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透亮。
吴尚书擡起眼皮,目光从茶盏上移开,落在王玉明因期待而略显紧绷的脸上,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玉明,你的才具,老夫是知道的。当年在户部,也曾做得风生水起。」
他话锋微微一顿,似在斟酌词句,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盏壁:「只是...盐铁案那场风波,终究是伤了些元气。你如今虽是起复,圣眷仍在,故而才得以夺情,未让你回乡守孝。但内阁那几位......
吴尚书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张相、钱阁老他们,最是看重资历与清誉。你这一步,迈得急了些,只怕他们心中顾虑,不肯轻易点头啊。」
王玉明脸色微微一白,急忙道:「老大人,盐铁旧事,学生实是蒙冤...」
吴尚书擡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剖析:「老夫自然明白。然则官场之上,旧事即或是过眼云烟,也总有人记得。此其一也。」
他放下茶盏,发出轻微一声脆响。
「其二,礼部右侍郎罗泓之,你也当知晓。他在右侍郎任上已有三载,资历已够,平日谨言慎行,未曾出过纰漏。此番左侍郎出缺,由他顺势递补,名正言顺,合乎情理。内阁诸公,多半也是属意于他。相较之下,玉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