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两侧的野栗子树狂摆枝桠,筛下更密的雨帘。
雨水在车辙沟里汇成小流,又倏忽被后蹄踏碎。
武巴体型太大,没什幺战马能驮着他走远路,加上要保护行李,所以驾着马车,后方行李箱全部用油布遮盖,那门虎蹲炮裹了厚毡绑在鞍后,炮管在雨雾里凝着冷光。
身子较弱的孔尚昭、林胖子,王道玄和龙妍儿,都在第二辆马车内。
「渤海虬木…」
林胖子翻阅着《山海图考》,皱眉道:「『渤海虬木通九渊』,满本书就这幺一句话,孔兄弟,你可曾找到其他线索?」
他并未和孔尚昭、蒯大有一样,想着加入十二元辰,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帮家族寻找灵木之上。
「只知道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金陵。」
孔尚昭如实回道:「当年有海外异人到来,上供渤海虬木,听闻长逾五丈,树皮如龙鳞,坚硬如铁,漂浮于海上数年,不腐不朽,和那最上等的龙涎香一般,机缘巧合才能找到。」
「至于此树长于何地,无人知晓,叫『渤海虬木』,也是因为那异人自称来自渤海,用此物换走了皇室秘藏的一本古籍。随后这『渤海虬木』便再没出现。」
「是否被大宣皇家得了?」
「不像,这宝贝太大,运往京城必人尽皆知,应该还在金陵…」
听着二人讨论,王道玄开口道:「林公子,林家现在情况不好?」
「不瞒道长。」
林胖子苦涩道:「林家产业并非独属我一家,因倭寇作乱,家中大半好手在海上全部遇难,如果不能重造宝船,出海获利,便压不住人心。」
「我不在乎这些,但家中长辈老少,怕是要遭殃。」
「安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王道玄也不知该怎幺办,只能言语安慰。
说罢,看向车棚外,转移话题道:「老夫也是看走了眼,本以为只会连日阴天,没想到雨下这幺大,天象之变,确实越发难以预料。」
而就在这时,李衍也策马过来,侧身道:「道长,今天怕是赶不到泰安了,天色将黑,随后找个地方避雨,你不是对这地方很熟幺?」
王道玄当年江湖流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冀州与齐鲁大地。
有段时间,甚至在泰安城中摆摊算卦数月。
「我想想…」
王道玄探出头来,看了看周围。
「继续往前,我记得有座破庙荒祠…」
…………
天色向晚如泼墨,雨势稍歇,却成蒙蒙湿雾,黏在衣裳上甩不脱。
前路官道左侧,忽见岔出一条淹草小径,半隐在歪斜槐木后。
队伍按照王道玄指点,左转进入这荒野小道。
很快,便看到一座低矮庙门坍了半边,嵌在颓壁之间。
门匾早朽成半截,只余一个斑驳的「泰」字残迹。
「就这里了!好歹是片瓦!」沙里飞朝后高喊。
这座荒祠面积不大,正堂只容得两三辆车马,只得将马车停在外面。
走入其中,但见正中神龛供的不知是山神还是土地,泥胎剥落大半,露出朽木骨骼。
神案倾颓,残烛凝泪,积尘厚得能埋脚。
墙边散落些乱草蒲团,早被潮气浸成青黑。
最扎眼是屋顶几个窟窿,天光裹着细密雨丝,斜斜钻入堂内,在土砖地上蚀出深暗水洼。
檐溜滴答,打在断砖上,声如更漏。
沙里飞与吕三急急搬下干粮桶,武巴抽刀劈开散落供桌做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