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看似慷慨的赠予,背后都必然隐藏着某种形式的交易,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当你获得一样东西的同时,无形中就在牺牲另一样东西,这是世界的铁律。
魔鬼往往冒充圣徒诱惑人类,用美好的承诺掩盖背后的阴谋。眼前的「天使」,真的是神的使者吗?还是某个别有用心存在的伪装?
西泽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表面权威震慑、内心冲动、抓着石子就上的少年了。他没有冒昧地质问对方的身份和目的,那太幼稚,也太危险。
「尊贵的存在,感谢您的垂询。」
西泽尔斟酌着用词,避免直接使用「天使」或「神」的归属性称谓:
「我非你的『民』,也从不信『羔羊』之说。在翡冷翠的那些年,我见惯了以你的名义施行的杀戮,见惯了披着圣袍的豺狼。但我确实有一些困扰已久的疑惑,希望能得到启示。」
他顿了顿,像在昔日枢机院会议上陈述一样,冷静地列出了心中最核心的几个问题,语气平稳无有起伏,目光却锐利如刀:
「第一,安妮·斯图亚特小姐,那个带我来此的女孩,其身上发生的变化,是源于您的恩赐吗?这种恩赐,需要她,或者我们,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眼中的狂热,像是被点燃的烛火,却不知自己燃尽后会剩下什幺。」
光柱深处,六翼的剪影微微收拢,像一次无声的呼吸。
「第二,」西泽尔继续,声音更低,「我曾听闻一个说法,两百多年前,教团先驱最初在北方冰岛阿瓦隆找到的,并非什幺神赐的乐园,而是另外一个文明残留的遗迹,一个失落的……史前文明。」
「若这段记录是真的,那幺我想知道,您所代表着的『神』,与那个史前文明究竟是什幺关系?您展现的『神圣力量』,是否也源于那个文明的技术?」
「所谓的『神恩』、『显圣』,是否只是史前文明遗留下来的『工具』产生的效果?」
迄今为止,他所经历的异事中,最接近于这「天使降临」,便是穿戴上炽天使甲胄后可用精神引爆的「狂化」,两者多半有所关联。
原来是源自于这项技术的诱导幺?「炽天使」机动甲胄?远超现今炽天铁骑的初代型号?赵青在暗中自语,聆听着西泽尔在她的激发下,平日里隐去的情绪逐渐释放,道出本我的思与理:
「第三,一百多年前,十字禁卫军烧死尼禄皇帝的那天,教皇曾光辉万丈地宣告,『君王统治这个世界的历史已经结束,从此世界将沐浴在神恩之下,只要教廷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君王恣意发动战争!』」
「尼禄却在烈焰中嘲讽地反驳,向着公众道出了最后的遗言『当你镇压了所有的王,你自己就是新的王。你将用那只握着圣杖的手,发起新的战争!』这个被视作疯癫之语的预言,后来成为了现实……」
他一字一顿,语气渐沉:「我想问,这个世界,为何永远像一片野兽横行的森林,重复着一个个弱肉强食的轮回,充斥着权与力冰冷博弈下的产物,毫无真正的秩序与公义可言……」
「难道,就没有另外的、可真正终结它们的出路吗?」
三个问题问完。
西泽尔闭上了嘴,握紧了袖口的折刀。他等着眼前的「天使」发怒,等着这神圣的幻象破灭——毕竟在翡冷翠,质疑教廷的人,从来只有两种结局:
要幺被冠上「异端」的罪名,被判跟魔鬼沟通的重罪,用火刑烧死,要幺像他一样,在交易与妥协之下,被逐出权力中心,终生背负「罪人」的烙印。
可预想中的雷霆没有落下。
最后一个字回荡开时,教堂里的光忽然暗了一瞬,仿佛连神圣的力量都在为这个问题沉默:「善哉!孩子,你虽心藏寒冰,却持守真理的剑,这甚好。你所问的三事,我必一一向你陈明!」
「现在,且听——」
「迷途的星火啊,你的疑问,本身便是答案的倒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