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坡上,炮灰们在欢天喜地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其实东西少的可怜。
“没想到到头来,从虞师跑到新八十八师了。”
“新八十八师不错,主力师,正儿八经的主力师!”
炮灰们兴奋的谈论着,充满了对新八十八师的向往——这是一支很纯粹的部队,他们相信再也不会出现南天门上三十八天的孤守。
炮灰们将收拾完毕,寥寥十个人聚在一起后,回望着奋战了一年多时间的祭旗坡——这里,他们从炮灰变成了真正的兵。
而那个让他们蜕变的人,现在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惆怅的凝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目光转动间,他看到远处站着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
尽管看不见对方具体的样貌,但龙文章知道,他是……虞啸卿。
一个信任过他也背叛过他的男人。
“走……啦!”
龙文章放声下令,声音很大,炮灰们听得一清二楚——或许,他说话的对象不仅是炮灰们,还包括南天门上的那些忠骨,还包括远处那一个孤零零杵着的人。
炮灰们转身,带着自己的行囊缓步的离开。
留恋的再一次凝望后,他们义无反顾的踏出了坚定的脚步。
但他们的脚步却在离开了祭旗坡后戛然而止。
一群穿着中山服的人拦住了他们。
“中统。”
领头的中年人表明身份后,若无其事的道:“我接到举报,称你们中有人通共——烦请各位跟我走一趟,配合调查。”
“配合你……”性子急的炮灰张口就骂,但后面的话却被同伴捂住了嘴巴硬生生的憋了下去。
最近几年中统的牌面确实不如军统,可这不意味着中统就是他们这群炮灰敢骂的对象。
中年人神色不变的看着这群炮灰。
他听说这群炮灰们桀骜不驯,时常跟人对峙,他很期待这些人不知死活的敢向他们亮枪口。
但很遗憾,这些人,好像都没这个胆子。
龙文章问:
“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
他转身朝手下的炮灰们喊:“跟这位长官……走。”
最后一个字充满了警告,他生怕这些炮灰不知死活的跟中统的特务杠起来。
好在炮灰们不傻,在中统的特务出现后就注意到了暗中的人影,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老老实实的跟上了龙文章。
中统的特务们带走了炮灰们以后,唐基的身影从阴影中缓慢的出现,他望着炮灰们的背影,目光冷冽而无情。
虞啸卿冷着脸出现在了唐基的面前:“你干的?”
“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
“啸卿啊,有些事,你不懂的。”唐基深沉的道:“我们要想立足,有些事,却是要做的。”
虞啸卿沉默不语,他能坐到师长的位置上,个人能力固然重要,但真正的原因是唐基为他上下打点、为他建立各种关系网、为他奔走。
他不会责怪唐基,只能沉闷的道:“我不想这样的。”
“谁想这样呢?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得……”
唐基悠悠的道:“见点血。”
虞啸卿猛的转头沉沉的看着唐基,唐基不甘示弱的回应着。
最终,还是虞啸卿收回了他的目光。
转身,身影萧瑟的离开。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中统带着别样的目的将川军团以协查的名义带走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了。
中统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一个叫小书虫的青年,这是一个赤色分子,而炮灰团跟这个青年关系“密切”,甚至在过江侦查的时候还跟游击队并肩作战过。
于是,中统说:
你们……通共!
需要证据吗?
不需要!
这些命运多舛的炮灰们,在即将加入新的环境前,硬生生的被冠以通共的罪名。
过程简单、高效且直接。
第八节:那就让张世豪亲自过来!
新八十八师。
来自中统的公函让胡国飞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当头一棒。
“混账玩意,”胡国飞怒不可遏:“姓刘的这是非要撕破脸吗?通共?我艹他十八辈祖宗!”
傻子都知道这是姓刘的搞的鬼。
胡国飞请缨:“师座,我去中统捞人去——这帮狗东西无法无天了还!”
“你觉得去了有用吗?”
“咋没用?中统在张长官跟前跟灰孙子似的,我还就不信他们真敢当张长官不存在!”
师长看着胡国飞,无奈的摇头了摇头,可看胡国飞态度坚决,他便道:“那你去试试吧。”
胡国飞找上了何组长,两人一道前往了中统新设在禅达的据点。
面对气势汹汹找上门的胡国飞,中统的负责人笑眯眯的将人迎了进去,态度很温和,让胡国飞不由生出了错觉,但何组长却知道对方这完全就是笑面虎的表现——这一遭,怕是不容易。
果然,当胡国飞道明了来意后,对方愕然的看着胡国飞:
“胡副师长,通共这么大的事,你说没事就没事?”
胡国飞怒道:“通共?你别扯淡了!他们通不通共你心里没数吗?”
对方冷笑一声,再不跟胡国飞交谈,而是望向何组长:
“何组长,你我都是干这一行的,这一行的铁律你应该了解吧?我说他们通共,自然是有证据的,你……不会是想让我徇私枉法吧?”
面对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何组长隐晦的道:
“赵主任,我也不想跑这一趟啊,可是……没法子啊!那个夏天,他是张长官的同学,张长官命我们照顾好他,欸,我们这帮做属下的,是真的难啊!”
“是啊,是真的难。”对方同样感慨:“可再难,原则问题不能有任何的折扣,对吧?”
何组长碰了一个软钉子,只得深深的道:“确实……如此。”
但胡国飞是一个急脾气,否则也做不出吐唐基一脸的事,听到对方的话后,胡国飞直接拍桌子:
“姓赵的,你就说放不放人?少他妈打马虎眼!”
“通共,罪不可赦!不放!”
胡国飞怒道:“这是张长官要保的人!”
“那就让张世豪亲自过来!”
胡国飞瞪着眼睛看着对方,赵主任也不发憷,平静的跟胡国飞对视。
“好好好!”胡国飞气笑了:“那你就等着!”
“哼——送客!”
赵主任赶走了两名不速之客后心中冷笑,区区十名大头兵而已,张世豪怎么可能会亲自出面?
……
尽管撂下了狠话,但跟何组长出来后胡国飞却露出了一筹莫展的无助。
胡国飞询问:“咱们能不能搞他们?”
何组长露出了苦笑:“胡师座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军统组长,人家是昆明党部的主任,我怎么搞?站本部或者昆明站还能跟人家平等对话。”
胡国飞气得牙痒痒的,新八十八师跟中统不是一个体系,人家不给他面子就不给,他还真拿捏不到人家——说白了,新八十八师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嫡系,但新八十八师体系下的他们,真正的靠山就只有军统,想要走关系都不好走。
在嫡系的鄙视链中,他们这帮反正的军官跟正儿八经的黄埔门生没法比。
胡国飞咬牙切齿:“那就联系滇缅站和昆明站,我们受欺负了,娘家人总不能闲看着?!”
……
胡国飞让何组长跟滇缅站联系,他则跟昆明站的苏默生联系,看看能不能通过军统省站跟中统达成“和解”,释放被捕的炮灰们。
滇缅站的沈源和昆明站的苏默生相继收到了汇报后,默契的决定见一见中统云南的党部主任——好巧不巧的还凑到了一起。
面对军统两大站长的联袂而来,云南的党部主任非常的诧异。
区区十个炮灰而已,竟然让军统的两大站长联袂而来了。
可诧异归诧异,可党部主任并未理会两位军统站长的说情。
首先中统跟军统本来就不对付,其次,他是给刘大员帮忙——刘大员能给他带来相关的利益,军统的两大站长只会坏他的事,孰轻孰重还需要考虑?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中统云南党部主任的眼中,苏默生也好沈源也罢,都是“愣头青”——他辛辛苦苦十多年才坐上了一省党部主任的位置,这俩小年轻从加入军统到现在才几年?
特么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给个鬼的面子!
他还是用了手下的说辞:
通共罪不可赦,决不能法外留情!
说罢还反问了两人一句:
“两位,咱们干的这一行,防赤甚于防洪,虽星星之火却不得大意,两位难道要违背委座的精神吗?”
一顶帽子扣下来,苏默生和沈源闹了一个没趣。
吞下了软钉子的两人离开了党部后,含恨来到了外面的茶馆。
“回头收集些中统的龌龊事,该下狠手就下狠手!”沈源咬牙切齿道:“中统的这帮孙子就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