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一愣,又扭过头,看着刘建军。
刘建军表情很认真,双眼紧盯着李贤,说:“咱们假设一种可能,假如你真有一天登基大宝了,这时候民间或是朝堂中有了类似的流言,你会怎么做?”
不等李贤回答,刘建军就抢先道:“据我所知,金刀之谶这玩意儿从东汉就流传至今,而你,又是知道我最多事儿的人。
“别着急回答,好好想想,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地位完全不一样,一个皇帝,做事就不能由着性子来,顾头又顾腚。
“你看你母皇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她登基之前,许多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想怎么用怎么用。
“但现在,她成了皇帝,就需要顾忌许多,民间的名声,朝堂中的诚信,臣民心中的威望……等等。
“若是你也成了皇帝,满天下的大臣和百姓都跟你说金刀之谶,你甭管这事儿是真是假,重不重要,那时候的你……该怎么办?”
李贤忽然就沉默了。
刘建军的话说的有道理。
他知道自己不会相信什么“金刀之谶”的流言,但他同样也知道,有的事情,到了一定的位置之后,相不相信它已经不重要。
就像自己当初的谋逆案,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怎么想。
……
说完这些事情后,刘建军也没等李贤回应,就自顾自的回到了他那个小院子里。
洛阳的沛王府虽然不如芙蓉园那么大,但陈设却要华美许多,再加上府上奴仆的打理,现如今看起来已经华贵无比。
而刘建军平时则是住在东南方向的一个独立院落里,听府上奴仆说,他最近买了许多硝石和硫磺,把院子里的奴仆都遣散了出去,自己在院子里琢磨着什么,听说还有火光四起。
硝石和硫磺都是道士们拿来炼丹的材料,也不知道刘建军找这东西做什么,李贤估计他是从哪儿得了些游方道士的方子,想自己琢磨来着。
但具体的细节李贤就不知道了,对于刘建军的事儿,他一向是不过多过问的。
……
“代武者刘”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后续。
酷吏们果然借此事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武曌派了一位叫万国俊的酷吏去岭南审理此事。
万国俊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酷吏,是《罗织经》的第二作者,自周兴、来俊臣先后伏法后,他便几乎成了酷吏集团的领头人。
这件事由他出面,可想而知酷吏集团内部有多紧张了。
李贤把这事儿说给刘建军听的时候,刘建军是这样回答的:“狗急跳墙了呗!
“这全天下姓刘的人那么多,他们肯定抓不过来,但要是这个‘刘’是‘流’,那就好解决多了,武周建立才多久,流放的人才多少?更不要说你母皇那老娘们儿一开口就是流放岭南了……”
说到这儿,刘建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音一转:“对了,上次听嫂子说,老丈人也是在岭南?”
李贤点头:“荣州刺史。”
刘建军又问:“这事儿不能连累到他吧?”
李贤想了会儿,摇头:“应该不会……流民和被贬的官员还是不同的,况且我当初谋逆的案子平反了,老妇翁应当没多久也该调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李贤心里其实也有点不确定。
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位老妇翁……性子有点奇特。
……
万国俊风风火火的前往岭南了,但朝中的事情还在继续。
刘建军似乎越来越忙了,他除了把自己关在那个小院子里琢磨那古怪的方子外,更多的是遣人频繁往返于长安。
刘建军用的很顺手的一个人叫三德子,李贤也不确定这名字是他的本名还是绰号,只知道他以前是长安沛王府上负责采购的,因为手脚勤快,被刘建军赏识,带来了洛阳。
三德子出门得越频繁,李贤心里就越紧张,总感觉刘建军憋了个大的。
但刘建军却宽慰他说:“没事儿,你就安安心心待着就行,咱们现在表面上也算是支持你母皇一边的人,没什么人会刻意招惹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