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云雾中的小水滴互相碰撞合併,体积就会逐渐变大。
最终导致大雨倾盆的局面。
倖存魏卒方欲欢呼,却听破空声尖啸而至——
雨水未熄之火场中,铁蒺藜遍地翻滚,诸葛连弩机括声如蝗群振翅。
原来孔明早算定天时,伏弩手隱於高处岩洞,专射逃生之路。
望著刚刚脱离火海的魏军,又被连弩、铁蒺藜补刀。
陆逊来到诸葛亮跟前,忍不住感慨道:
“人只道李子玉多智而近妖,不成想大都督里也懂得天时。”
“早料定今日会有一场大雨,遂提前布了连弩、铁蒺藜。”
“逊佩服之至。”
陆逊由衷地感嘆,对诸葛亮的这一番部署十分敬佩。
作为东吴著名的“纵火犯”,他与诸葛亮一起设计了这场上方谷的大火。
只是若按照陆逊的筹谋,一旦魏军中计,误入了上方谷。
那一把大火肯定能將他们尽数烧死。
但岂会想到会有一场天降大雨而落?
“此亦相爷所教也。”
诸葛亮如实回答道。
若按照从前,诸葛亮肯定也不会在意上方谷会受天气影响。
但诸葛亮可是亲身经歷了赤壁之战的,
他亲眼目睹了李翊当年是如何“借东风”的。
为此,李翊还专门写了地理著作,阐述了地理环境可能造成的天气影响。
当时李翊叮嘱诸葛亮,要仔细专研这门学科。
诸葛亮记在心里,从未忘怀。
即便身在交州之时,亦常常研读。
故在上方谷设计之后,便预料到了点火之后可能引发大雨。
於是提前布置了铁蒺藜与连弩,进行收割补刀。
未曾想,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看来,当初铭记相爷的教诲是对的。
诸葛亮暗自庆幸。
此时,司马师已身中数箭。
仍兀自挥剑格挡流矢,终是力竭跪地。
司马昭含泪攀藤时,最后所见是兄长浴血一笑。
继而返身冲入箭雨,以身躯阻住追兵去路。
残月升时,
司马昭伏於邓艾援军马背,回首望去。
上方谷仍有余火明灭,似兄长不瞑之目。
邓艾嘆道:
“诸葛亮陆逊联手,竟连天雨亦算作杀招。”
忽觉背襟湿热,原是司马昭咬碎银牙,血泪俱下:
“今日之仇,他日必以刘氏江山为祭!”
谷风送来焦臭,混著崖顶汉军隱约的凯歌。
这场大火烧尽的何止万石粮草,更將魏国的野心,炼成了灰烬。
且说司马昭浑身焦黑,甲冑破碎,单骑踉蹌逃回魏军大营。
及至中军帐前,终是气力不支,滚鞍落马。
左右慌忙搀扶,只见他目眥尽裂,喉中嗬嗬有声。
唯喉咙反覆嘶鸣:
“上方谷……兄长……火……”
语未竟,人已昏厥。
帐內,司马懿臥於榻上。
连日忧愤交加,兼之风寒入体,竟一病不起。
恍惚间,闻得帐外喧譁。
乃强撑起身,正见亲兵抬著人事不省的司马昭入內。
老丞相心头骤紧,环视四周。
不见了长子身影,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子……子上?”
司马懿声音沙哑,以指叩榻,“汝兄何在?”
司马昭被冷水泼醒,见父亲枯槁面容,顿时如万箭穿心。
他匍匐至榻前,以头抢地,泣血悲鸣:
“父亲!儿罪该万死!”
“上方谷中伏,大哥为护我突围……身陷火海。”
“万箭攒身……竟……竟殉国了!”
言罢,伏地痛哭不能自已。
司马懿闻言,如遭雷击。
他怔怔望著帐顶,浑浊老泪纵横而下,喃喃道:
“师儿!师儿!”
“吾家千里驹也……”
忽觉喉头腥甜,猛地探身。
“哇”地一声。
吐出大口鲜血,溅得衣襟床榻一片暗红。
隨即身子一软,再度昏死过去。
帐內顿时乱作一团,司马昭骇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
“父亲!皆是昭之过!”
“皆是昭之过啊!”
如此昏沉数日,司马懿方悠悠转醒。
然经此巨创,形神俱损。
往日鹰视狼顾之姿尽去。
唯余一具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的枯槁病体。
司马昭日夜侍奉榻前,见老父如此,心如刀绞。
这日清晨,亲兵急报:
“大都督曹真携夏侯霸前来探病,已至营门!”
司马懿眸光一凝。
虽气若游丝,神智却霎时清明。
他紧握司马昭之手,低声道:
“曹子丹此来,非为探病,实为探虚实也。”
“若见吾奄奄一息,必上奏魏王,夺我兵权。”
“子上,助为父演一齣戏。”
司马昭会意,连忙扶父亲靠坐起来。
以锦被遮掩其下身,又取来温水巾帕。
匆匆为其擦拭面容,强振精神。
话音刚落,
帐帘掀起,曹真与夏侯霸已大步走入。
曹真一身鋥亮甲冑,与帐內药石之气格格不入,他拱手笑道:
“仲达兄,闻兄贵体欠安,真特来探望。”
“怎病至如此模样?”
他面上虽然关心,目光却如鹰隼般,细细扫过司马懿面容与榻边秽物。
司马懿剧烈咳嗽数声,勉力抬手还礼,声音微弱却清晰:
“有劳……大都督掛心。”
“老夫年迈,偶感风寒,累及大军,愧不敢当……”
“子元他……”
提及司马师,他適时哽咽,老泪盈眶。
悲戚之情溢於言表。
更显舐犊情深,反倒让人不忍怀疑。
曹真假意宽慰:
“仲达节哀,司马小將军为国捐躯,英名永存。”
“还望保重身体,军中大事,尚需仰仗老將军。”
他环视帐內,见兵器架擦拭如新。
案上军报堆放整齐,心下略疑。
司马懿喘息道:
“大都督放心……待老夫稍愈。”
“必亲往辕门……整军经武,以报国恩……”
言毕,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