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们这些最基层、最老实巴交的人,却被委以重任。
他们才是真正的基石。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个所谓的“英雄”,又算得了什么?
嘟——!
一声尖锐的哨响,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嘈杂的人声。
紧接着,广播里传来一个沉稳清晰的男声,响彻整个集结区。
“注意!新一批次成员,12号-a队,立刻到指定区域集合!重复,12号-a队,立刻集合!”
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道士、工人和其余人员,立刻停下交谈,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不远处那个挥舞着旗帜的军官。
“诸位,今日的第10批次的物资即将启运。工程师同志,武当的道长们,以及本次随行的医护人员和患者,请按分组登上你们的运输车!”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更郑重了些。
“传送过程可能会产生眩晕感,少数人或许会看到幻觉,或者感觉脑子里多了些东西。请不要惊慌,这是正常现象。抵达新世界后,务必第一时间向你们的负责人报告。”
那声音最后还带上了一点人性化的安抚:“大家先忍一忍,到了地方,管饱吃顿好的!来,一个个来,不要乱!”
“道长!几位道长,看这边!”
一个挂着新世界特刊记者证,负责文宣工作的干事端着相机,小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来,给咱们的开拓史留个开门红!这以后都是要进博物馆的珍贵资料!”
年轻道士一听,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把霰弹枪藏起来。
他师兄则镇定得多,一把揽过师弟的肩膀,对着镜头淡定地一点头。
“师弟,端好枪,摆好架势!”
“哦,哦!”
年轻道士连忙端着霰弹枪,挺起胸膛,学着师兄的样子,一手单掌立于胸前,口中默念法诀,另一只手却别扭地拎着那把沉重的霰弹枪。
那姿势,一半是仙风道骨,一半是火力至上,看起来怪异又好笑。
“茄子!”
“无量天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战地记者眼疾手快地按下快门。
“咔嚓!”
一张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滑稽照片就此诞生。
“完美!”记者同志满意地看着相机里的成像,兴奋地喊道,“这章我认为叫《道法与枪炮》吧!几位道长认为如何?”
“可以!不过这些期刊能公开发行?”王也惊讶问询。
“不能,但是可以在新世界使用,丰富大家的精神世界嘛~”
“原来如此!”
几位道士离开了。
随后是石油工程师们。
“走了小马!”韩工拍了一把身边年轻人的后背,“去钻异世界了,别给老家丢人!”
“放心吧韩工!”
小马激动地推了推眼镜,跟着工友们汇入人流,动作麻利地登上了印着巨大齿轮和钻井平台标志的运输车。
安康也深吸一口气,胸中那点残存的郁气,早已被眼前这股蓬勃又朴实的热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跟医护人员拍了照片后,迈开步子,跟随着人潮,走向那即将开启新世界的钢铁巨兽。
他刚在医疗运输车的长椅上坐稳,车身就猛地一晃。
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下意识地扶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安康的胳膊。
“哎,让个位置,往里挪挪。”
安康扭头,是护士长孙静,孙姐。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车壁,穿着一身粉色大褂。
随着门被关上,她脸上那点儿怎么也藏不住的紧张,把她干练的气场削弱了不少。
安康感觉胳膊上的力道,不像是在扶,倒像是在抓救命稻草。
他咧嘴一笑:“孙姐,你这手劲儿,不像要去救人,倒像是准备掐人啊。”
“少贫嘴!”孙静瞪了他一眼,总算松开手,在他旁边坐下,腰板挺得笔直,“我就是有点晕车,老毛病了。”
“明白,紧张是新手的保护色,不丢人。”安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呕吐袋递过去,“喏,有备无患。”
“去你的,乌鸦嘴!”
孙静一把抢过袋子,嘴上骂着,手却把袋子攥得紧紧的,显然是真怕用上。
话音未落,车厢内灯光猛地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是断电,是那种连光线都被吞噬的、纯粹的虚无。
紧接着,安康熟悉的撕裂感和眩晕感袭来。
似乎是一瞬间,安康就重新恢复了视觉。
但对旁边的孙静来说,远不止于此。
黑暗,挤压,失重,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瞬间击穿了她十七年来刻意筑起的心理防线,将她猛地拽回那个山崩地裂的下午。
尘土、黑暗、水泥板的重压、父亲和爷爷奶奶叫自己的呼喊……那种被活埋的窒息感和幽闭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啊——!”
一声被恐惧挤压得变了调的尖叫,从她喉咙里冲出来,又短又急。
下一秒,一只手以雷霆之势,再次掐住了安康的胳膊。
“哎呦,我擦!!!”
安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掐,这简直是上了把老虎钳!
黑暗来得快,去得也快。
视野猛地恢复,刺眼的光亮让孙静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里果然像广播里说的那样,多出了一些关于这个新世界的地图和基础信息。
“姐,松手,松手……我胳膊快断了。”
安康龇牙咧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孙静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都掐得发白了,正死死陷在安康的作训服里。
她触电般地松开手,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瓜娃子嘞!抱歉,真抱歉啊!刚才……刚才那个是有点吓人哈!”
她尴尬地摆着手,连家乡话都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