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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没什幺像样的凳子,倒摆着两个粗瓷碗——碗沿还带着点窑烧的浅褐痕迹,釉色也不均匀,却是干干净净的,竟像是早料到会再来个人似的。

见杜鸢的目光落在碗上,老人咧开嘴笑道:

「老夫住的地儿,离村里头远得很,就守着这几亩田过活。平日里就一个人,冷清得紧,总盼着能有人来跟老夫说说话。你看,这茶碗都早早就备下了。」

说着,他从身后摸出个葫芦来。葫芦是寻常的土黄色,身上没刻花样,也没涂漆,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葫芦。

拔开瓶塞后,老人道:

「不是啥好茶,就是后山自己种的毛尖,炒得糙了点,你别嫌弃。」

杜鸢轻笑摇头:

「您一会儿不嫌弃我嘴笨,说不出什幺像样的话来,浪费了您的茶水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待到笑声落在田埂上歇了后,老人便拎着葫芦,给杜鸢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粗茶——茶汤是浅琥珀色,飘着几缕细细的茶毫,看着倒十分清爽。

老人先喝了一口后,便是看着杜鸢来时的路道:

「后生,你看着细皮嫩肉的,倒不像常走山路的,可偏生到了这荒山野岭来。怕是一路上走了不少路,也受了不少累吧?」

杜鸢先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语气平和得很:

「一路走下来,确实很累,但算不得苦。毕竟沿路的风景,跟从前所见的全然不同,每走一步都有新模样,多看几眼就觉得值了。」

「再说,晚辈刚从西南过来,比起西南百姓们受的那些苦,我这点累,又算得了什幺呢?」

老人听了,忽然连连摆手,眉头也慢慢皱起来,不是恼,是怕后生想岔了,语气也沉了些:

「哎,后生,你这话不对。」

不等杜鸢开口,老人身子往前倾了倾,直直望着他:

「西南那遭灾的地儿,老夫想起也是揪心不已。当官的跑了,有钱的也跑了,守在那儿熬的,可不都是我这样刨土吃饭的穷苦人?可再怎幺说,西南是西南,你是你啊!」

杜鸢无奈的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您说的道理,晚辈懂。可若是您恰好能做点什幺呢?」

他顿了顿,擡眼看向老人,眼神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固执。

「就像、就像有群灾民快饿死了,您手里恰好攒着够他们、也够自己吃好几年的粮食,您说,这世上能有几个人,真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毙在跟前?」

老人又摆了摆手,这次动作重了些,把茶碗往石头上顿了顿,茶汤跟着晃出了碗口:

「救!肯定要救!老夫的心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凿的、生铁铸的,见着人遭难哪能不伸手?可话说回来救了便救了,老夫为啥还要把这事揣在心里,日夜记挂着放不下呢?」

杜鸢握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眼里多了点怔忡。

老人没管他的发愣,重新捧起茶碗,慢悠悠啜了口:

「记着旁人的苦,总想着能不能多帮衬一把,这自然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谁来了都说一声好去。」

「可你看这苗。」老人随手折下了一节禾苗递到杜鸢眼前,「刚抽穗时青嫩得很,风一吹就晃,可到了灌浆的时候,就是挂满了穗,却也没见哪株被压得直不起腰。倒是去年有块地,贪多施了肥,穗子结得太满,一场风来便倒了大半——以至于太想扛重,反倒扛不住。」

「你我都是凡夫俗子,不是老天爷,手就这幺大,能抓多少?旁人的难处,能帮就帮,帮不了也别硬揽,更别天天想着,该歇着就歇着,做好了就放下。」

老人放下了自己的茶碗,重新拿起葫芦,为杜鸢续上了一碗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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