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中,清河崔氏那扇跟随太祖来此,历经百年风雨的厚重木门,缓缓合拢。门轴转动的声响在此刻格外清晰,将外界的天光与喧嚣,一并隔绝在门后。
听见声响的崔实录慌忙回头道:
「你们在做什幺?」
护卫们赶紧下跪道:
「公子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等也是为了您和家中诸位贵人着想啊!」
这般宝贝,那里有进了家门还送出去的道理?
同时他们也飞速说道:
「适才我们就一直盯着门外,我等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直到我们关门前都没有任何一个人途经此间!」
崔实录抱着酒坛擡起手来,本想喝斥他们自作主张,可擡起手悬在半空许久,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半响之后,他才道了一句:
「下不为例!」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如释重负,继而狂喜。
他们虽多半尝不到这等宝贝,可赏钱与好处定然少不了!
一时之间,众人皆喜不自胜,唯有立在人群中的一位门客,始终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待崔实录抱着酒坛快步回了自己房间,正准备叫家中长辈过来时,那门客竟径直推门而入。
见他进来,崔实录微微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张缪,你先下去歇息,待我忙完这些事,自会寻你。」
崔实录本就不甚喜欢这门客——这张缪既未显露过多少才学,也从不会刻意迎合他的心思,总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今日外出巡猎带他同行,不过是为了给府中诸多门客做个「一视同仁」的表率,免得落人口实。
怎料张缪进门后,竟没半分退意,反倒拱手躬身,沉声道:
「公子,鄙人请辞!」
这话一出,崔实录的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张缪,我问你,你入我门下已有多久?」
张缪拱手作答,毫无犹豫,显然记得分外清楚:
「小人在公子门下,已整整七年。」
见他记得分毫不差,崔实录的眉头皱得更紧:
「那我再问你,七年以来,我门下食客三餐饭食从不短缺,四季衣裳按时添置,每日例银分文不少,年节之时更有厚赏。以上种种我可有半次少过你?」
张缪闻言,愈发恭敬躬身:
「公子从未亏待过小人,非但一应供给从不短缺,反倒屡屡有额外厚赐。」
「既如此,」崔实录一声冷哼,心头怒火已按捺不住,沉声道,「我再问你,我可有半分亏欠于你,竟让你心存不满,要在今日请辞?」
张缪却不再躬身,而是直挺挺跪伏于地,大礼参拜道:
「公子从未亏欠小人半分,反倒是小人入府七年,未能为公子办成一件实事,心中早已惶恐不安。」
见他也知晓自己「无能」,崔实录的耐心彻底耗尽,勃然大怒:
「既是知晓自身无用,为何偏要在今日请辞?我以恩德待你,你难道要回我薄凉?」
张缪长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悲凉:
「古人云,食君之禄,当担君之忧。小人在公子门下七年,却碌碌无为,本就心中有愧;如今见公子乃至我清河崔氏将逢大难,小人却束手无策,再无颜面领受公子的俸禄,使用府中一钱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