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打了电话。李婆婆见到路拾花的时候,明显非常开心,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李悠南,乐呵呵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幺。
电话里路拾花跟她说过,说这一次请了一个挺厉害的网络大V。
她其实也不懂什幺网络大V,但是路拾花说过,这次来的人可以帮忙宣传一下「笑脸娃娃」。
其实当地的政府也在几年前就做过这件事情了。
当时她以为真的可以救一救老祖宗传下来的这门手艺,配合着去做了,但是后来收效甚微。
政府虽然也努力地推广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多少人买这东西。
大家去逛古城,甚至更愿意去买从义乌进货而来的那些小玩意儿,真正的手艺玩意儿,却因为价格的原因,没有人购买。
所以这一次李悠南过来,她其实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老人其实看得很明白,宣传什幺的没什幺用的,她现在只求着盼着能有一两个真心能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的传人。
这会正在制作就顺便给李优楠讲解一下。
「这就是阆中笑脸娃娃的第一步一一选本地三年生的慈竹,削去青皮,劈成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竹,再用米汤泡三天,增韧。」
「接着用自纺的土布缝娃娃的身子,布里要塞晒干的艾草和陈皮,最后画脸,必须用松烟和槐米汁。」
「眼晴要画成『杏核圆」,眉毛得是『月牙弯」,嘴巴要挑着,像刚吃了甜果子———"
说着,她从抽屉里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娃娃,布面都磨出了毛边,娃娃的笑脸却依旧鲜亮。「这是给我孙子做的,他满月时我缝的。」她手指摩着娃娃的脸,微微叹了口气,「去年他来,我塞给他,他说『奶奶,这是老古董了,城里都玩机器人」,转手就扔在了桌上。」
「四年前,有三个日本人来。」她忽然停住,把红布娃娃轻轻放回抽屉,「他们穿着雨衣,蹲在院坝里看我做娃娃,一看就是一整天。我劈竹,他们就记竹的粗细;我熬颜料,他们就拍瓷碗里的槐米;连我用的针是多少号的,都问得清清楚楚。」她顿了顿,「其中一个老太太,七十多了,对着我没做完的娃娃鞠躬。临走时,他们买了十个娃娃,说要带回日本展览,还说要是我愿意,他们可以派徒弟来学。」
李悠南问她答应了吗,她摇了摇头,随后一脸认真的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算是失传了,也不能传到那些地方去啊!」
路拾花在一旁表情有一些复杂的说:「我们这边快要失传的东西,日本和韩国却奉若珍宝。」
李婆婆指了指堂屋墙角堆着的半成品:「我教给谁呢?村里以前有五个媳妇跟着我学,现在要幺去城里打工,要幺嫌不挣钱,跑了。我儿子说,等我做不动了,就把这些竹、布料都烧了,省得占地方。」
雨还在下。她拿起一个没画脸的娃娃,蘸了点槐米汁,想画眼晴,手却抖得厉害,颜料滴在布上,晕成一个小土点。
她叹了口气,把笔放下:「其实我一个老太婆,现在也不靠这个东西赚钱。村里给我有低保。
我也是,吃穿不愁了。我只是难过,这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到我这一代就断了—再也没有人会了。」
在一旁的陆拾花看了一眼李悠南,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一些心酸的说:「这世上最让人痛心的,从来不是没有了,而是明明有人守着,却还是留不住。」
李悠南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拿起了那个没有脸的娃娃,问李婆婆:「婆婆,你是想找一个传人对吧?这东西最难的是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