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我前两天才给您请过安呢?”性子跳脱的言豫津带着点委屈和撒娇,“我长得这么好看,您不记得我啦?”
“嗯?前两天来过?”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那你呢?你又是谁家的?”
“皇祖母,这是我家孩子景睿。”一旁的长公主温和提醒,“就是在睿山上生的景睿。”
“喔!”
老人恍然大悟,浑浊的眼中似有清明一闪,“是小睿啊。”
下一秒,她的思绪又跳跃开来,关切地问:“你成亲了吗?”
“呃……额,我我还没有……”萧景睿被问得猝不及防,有些窘迫。
“没成亲,可要抓紧呐。”老人带着点遗憾和关切地笑道。
“太奶奶,这下您该想起我了吧?”言豫津乐呵呵地凑上前。
“小津,小津呐,”老人的目光转向他,执着地重复着关心,“你成亲了吗?”
“我也还没呢。”言豫津摇头。
“要抓紧呐。”老人又重复了一遍,只是笑意淡去,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前方一片其乐融融,儿孙绕膝,笑语晏晏。
而“梅长苏”自起身后便一直静立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只在听闻老人那熟悉的笑声时,他的睫毛才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终于鼓足勇气,抬眉望向那至高的主位。
这一看,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的表情仍是平静的,可面部的线条却明显绷紧了几分。
看着萧景睿、言豫津二人能在老人膝前屈身谈笑,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仿佛被隔绝在温暖的炉火之外,让人看着心头微涩,愈发心疼。
老人比他记忆中更苍老了,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
她……也越来越不记事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静静伫立的梅长苏和飞流身上,带着慈祥的好奇:“那你呢?你又是谁家的?”
梅长苏的嘴唇微微翕动,第一声竟哑在喉间,心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坠崖毁容,身中奇毒,他早已改头换面,面目全非。
纵使是曾经最疼爱他、将他捧在手心里的奶奶,也认不出眼前这个苍白病弱的谋士,就是她的小殊了。
“这里的微表情处理得妙,”
丁勇代眼中满是欣赏,“先是因被注视而起的细微欢喜,接着是因身份无法言明的怯懦,最后沉淀为深沉的悲凉。
情绪层层递进,表演很有张力。这小伙子,是真不错!”
对于丁勇代、王劲颂、刘毅君这个级别的演员来说,仅仅靠接拍影视剧本,演技的提升空间已经有限。
演员锤炼演技的最高殿堂,无疑是参演“话剧”!
因为话剧是现场表演,没有ng重来的机会,必须全程使用演员原声,且表演尺度往往需要更外放。
但凡演员露怯一分,便是灾难性的演出。
因此,话剧演员必须练就“收放自如”的本领——上一秒可能浮夸大笑,下一秒便要沉静如水;上一刻悲痛欲绝,下一刻或许就要收敛锋芒。
这种瞬间转换、充满张力的表演,才是真正的功力体现。
顾清这一周得益于与公司的矛盾以及住处暴露后的“闭关”,反而获得了大量独处时间,能心无旁骛地在酒店房间对着镜子反复打磨角色。
效果此刻立竿见影。
旧人不能识,至亲不相认——
纵使是名动天下的江左梅郎,麒麟才子,智计无双,此刻心中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悲恸,也足以撕裂肺腑吧?
“太奶奶,我是林殊啊!”
在老人开口询问的那一刻,这几乎是他要脱口而出的心声。
然而此刻,他却只能将这份喷薄欲出的情感死死地摁在心底最深处。
他低下头,几缕墨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垂落,拂过他苍白清俊的侧脸,仿佛在无声地抚慰着那份无处诉说的痛楚。
“草民……苏哲!”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恭敬地再次行礼,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