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一句诗词引发的惨案(7.5k)
晚间,月华如水,静静流淌进一间宽大古色古香的书房。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柜,里面整齐码放着各类典籍、古籍文献,间或悬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古字水墨画,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沉静而浓厚的文学气质,与其说是导演的工作室,不如说更像一位老派学者的书斋。
陈大导演正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就着柔和的台灯光芒,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叠厚厚的剧本初稿。
他看得极其投入,时而摇头晃脑,时而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看到实在不合心意之处,甚至会忍不住低声骂一句,用语都带着文人的刻薄:「俗不可耐!臭不可闻!」
「这原着本就写得庸俗不堪,充满市井猎奇之气!蕙玲改的也毫无新意,流于表面!」
他「啪」地一声将一页剧本拍在桌上,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们懂什幺是长安吗?!
懂什幺是万国来朝、气吞山河的盛唐气象吗?!
不是堆砌几个华丽辞藻、设计几场奢靡宴会就能表现出来的!」
陈导骂起人来都文绉绉地咬文嚼字,带着一种文人的清高和固执。
只见他拿起一支红笔,毫不客气地在剧本上勾勾画画,留下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批注,准备事后就打回去,让编剧团队按照他的意思重新修改,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陈导甚至在心里暗自思忖:如果修改后的剧本再不能让他满意,那幺,他觉得是时候由自己亲自重新出山,提笔上阵,好好教教现在的这些年轻编剧,该如何构思、如何下笔,才能写出一个真正符合「盛唐美学」的、完美的剧本!
「啪」
又看到一段逻辑不通、人物动机苍白的剧情,陈导烦躁地再次合上剧本,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捏着紧锁的眉心,试图缓解那股因艺术追求无法满足而带来的焦躁感。
半晌,陈大导演才勉强平复下心情,伸手拿起书案旁边那只温润如玉的青瓷茶碗,动作颇为讲究地用三指捏起碗盖,慢条斯理地在茶面上轻轻拨弄了几下浮叶,然后才凑到嘴边,发出「吸溜、吸溜」两声,小口抿着微烫的茶水。
那副神态举止,活脱脱一位沉浸在故纸堆里的老学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时代的孔乙己冒出来了。
「剧本不行、景区盖得又慢,现在连原定的演员安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关系户给打乱了————」
陈导放下茶碗,喃喃自语,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轩儿那里——也得好好解释一下,他背后毕竟是————」
说到演员,陈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幺,沉着脸,带着点不情愿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解锁,点进了那个他平时并不太频繁使用的聊天软体。
刚点进去,通讯录一栏显示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他点开一看,备注信息写得颇为文雅:「陈导、俯伏思量,顾清。」
「俯伏思量?」
陈导刚摆起来的脸,不由得一怔,老花镜片后的眼睛下意识地眨了眨。
下一刻,那双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一丝难以掩饰的、极为受用的笑意从眼底深处弥漫开来,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可谓是一句话,精准地搔到了痒处,让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爽惬意。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对于陈大导演这样「文青病」深入骨髓的老派文化人而言,什幺样的恭维最让他受用?
绝不是直白粗俗的金钱或权势,甚至不是对其导演技术的盲目吹捧,而是这种文化上的认同与敬仰,是这种不着痕迹、却又屁味悠长的文人式恭维。
你要是不懂行,贸然跑来献媚讨好,喊些什幺「你是我的神!」、「陈导牛逼!」
之类的网络浮夸用语,他能当场让你有多远滚多远,并且打心眼里鄙视你的浅薄无知。
拍马屁,你都得拍得文雅一点,优美一点,典故用得恰到好处,马屁味不能太重,要像品茗一样,余韵悠长。
这样陈导才能欣然「笑纳」,并且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
恰好,顾清凭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对古籍的涉猎,太懂得如何「投其所好」了。
这俯伏思量」四字,在古时乃是旧时书信中常用的敬语,表示写信之人对收信者的尊敬态度,却又充满了书香门第的礼节感。
唯一的小问题,就是担心陈导看不懂是什幺意思。
可从眼下的反应来看,陈导显然是懂的,而且非常懂。
他文青病归文青病,可绝对是一名肚子里有真才实学的文化工作者。
论起学识储备、古文功底,在娱乐圈这个普遍小学、初中文化水平的环境下。
他绝对是断档式的领先,堪称「鹤立鸡群」。
「顾清这小娃娃————有点意思。」
陈导嘴角含笑,手指轻点,通过了顾清的好友申请。
他放下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名贵的梨花木书桌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舒缓,显然心情不错。
甚至在隐隐期待顾清接下来会如何开启对话,是会继续文绉绉地客套,还是能说出更有趣的话来。
趁着等待的时间,陈导脑海中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关于顾清的种种信息和印象。
讲真的,当北电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亲自打电话给他,说希望他这部辛苦筹备了好几年、寄予厚望的电影,能够「提携」一下、捧一个北电在读的学生时,陈大导演差点没当场爆出一句:「彼其娘之!」
开什幺玩笑?!
他陈大导演,作为堂堂国际知名大导演,手握金棕榈奖杯的男人,是任人拿捏、随意塞人情的软柿子吗?
你让我捧人,我就得捧人?!
以他经典「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当时就准备强硬推掉,甚至不惜驳了老领导的面子。
可偏偏,对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要捧的人是:「顾清。」
陈导胸腔里那股刚刚冒起的、带着艺术家傲气的火焰,像是被浇了一盆温水,呲啦一声,直接熄灭了一半。
「顾清?」
他当时确实是愣了一下。
倒不是他像某些商业导演一样,眼馋顾清那恐怖的流量和票房号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