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和沿途所见简直判若两个世界!
一个眼尖的记者,拍下了一个灾民碗中的食物——一碗浑浊的、顏色诡异的糊糊,勉强可称为粥,里面翻滚著明显可见的深绿色野菜,还有粗糙的麩皮和碎豆渣,几乎看不到几颗完整的粮食粒子。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混合了各种可食用植物根茎叶和磨坊下脚料的稀糊。
“这位老哥,你们……每天就吃这个?”一个记者拦住一个端著粥碗的瘦弱灾民,指著碗问道。
灾民麻木地抬头看了记者一眼,点了点头,沙哑地开口:“能活命就不错了。”
他说完,不再理睬记者,小心翼翼护著那半碗糊糊,蹣跚著走向自己的草棚。
“请问,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你们怎么保证不闹瘟疫?不抢夺?不发生混乱?”另一个记者抓住维持秩序的小队长问道。
小队长挺直腰杆,指著棚区角落里撒著的白色石灰粉:“白副会长说了每天撒石灰,水烧热了喝,解手去那几个大坑,就不会闹瘟疫,至於乱?之前倒是有人带头闹过乱子,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现在县里每天设粥场,都能活命,谁还有心思闹事?”
记者们恍然大悟,迅速在本子上记下。
“乱世用重典,確有其效。”
“看似残酷,实则无奈下的保命之法。”
隨后,郝伟成亲自陪同,带著记者队伍前往更远处的工地。那是通往潼关公路的起点。
距离工地尚有百米,一股声浪混合著尘土便扑面而来。震天的號子声此起彼伏:“嘿——嗬!嘿——嗬!”上万名精赤著上身或仅著破烂单褂的汉子,在巨大的壕沟中挥舞著沉重的铁镐和铁锹。
他们肌肉虬结却乾瘦,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混著黄土,在脊背上衝出道道泥沟。每一镐砸下去,土石飞溅,都牵动著皮包骨头的身体剧烈震颤,但没有人停歇。
工地边缘,简易的工棚里堆满了食物——依然是那种杂粮野菜麩皮混合的饼子或糊糊,但量显然比安置点供应的要足很多。有专门的人负责烧水,巨大的水桶旁,不少干累了短工停下来,大口灌著微烫的“开水”。一些身体好些的妇人也在工地边缘帮忙敲碎石料、编制草帘。
最让记者们震惊的,是沿著初步成形的路基,分布著十几个点。
每个点都有几个穿著虽然满是泥土污渍、但明显是学生装的年轻人,他们戴著草帽或裹著头巾,手里拿著皮尺、简易水平仪、木桩和纸笔,正在测量、划线、记录,不时指著图纸大声爭论。
“这些是……”记者指著那些学生。
郝伟成眼中闪过一丝自豪:“哦,那些是关中大学地质系和工程系的学生。”
“大学生?!”记者们几乎失声惊呼。眼前这些灰头土脸、脸颊被晒得脱皮、嘴唇乾裂的年轻人,与他们印象中城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学生简直格格不入。
“是的。”郝伟成郑重介绍:“他们是在白副会长牵头下,自发报名前来协助工程测量的!所有学生都放弃休假,没有工钱,甚至自带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