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周狸娘,再比如知母堂的黄栀,自那夜与山月说得半透不透后,这几日愈发亲近,来得十分频繁,同耳报神似,先报“画送出去了!”,跟着报“柳老知府的妻室罗夫人叫太太府上去!”,第三天山月就收到与段氏一并前往城东柳府的消息。
段氏亲至群芳苑,身后的黄芪带两个小丫鬟捧着一溜朱漆托盘,里头叠了件湖蓝色镶斓边的马面裙,褙子也挑了鲜亮的杏色,后头的珍珠头面虽是小碎珠串成的,却也是平民市井里看不见的款式。
段氏兴高采烈帮山月妆扮:“老大人一见你的画就挑出来了.前日呈上去的画,今儿就要见人,照事态发展的顺利程度来看,翻了年头怕就要给你置嫁妆!”
山月穿过耳洞,在杂耍团里,东家要她耳鬓簪,三伏的天,拿针尖胡乱帮她戳了耳朵,天气热,加之日日要簪,洞眼根本长不好,时不时就发肿堵住,连带着脑门也发烫,后脑勺发晕,是桩极其不舒适的事。
到“过桥骨”后,手拿笔吃饭了,这些外相的物件儿用不着了,山月就放任耳朵眼长合拢,只有看到皮肉表层凹陷的小眼,却不见洞眼已经长合的血肉。
段氏见她有耳洞,拿起银针耳坠子就往里塞,一塞塞不进,便在手上暗自使劲。
山月压根感受不见耳朵洞眼刺痛,满脑子只有后半句话“翻了年头就要给你置嫁妆了!”——出了程家这门,她还上哪儿寻仇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她如今手中有千丝万缕条线,却始终找不到线头,将所有的线编织成天罗地网。
山月如木偶人僵坐在铜镜前,看两只耳朵洞眼都渗出了血,小碎米珠子如愿地坠在耳垂,将嫣红的血迹映衬得越发灼人。
段氏不在乎出血不出血,只在乎这人被点缀得美不美,耳坠终于佩上,她呼出一口长气,抬头看铜镜,笑意盈盈地将双手摁在山月的肩头:“你看,人还是得打扮,往日只见你底子好,如今匀上粉、点上唇,便是县令家的小姐也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