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郁眼神始终澄澈,这一点无论是在松江府,还是京师,无论是在治病救人,还是安抚开解,都不曾有过变化。
山月鼻腔涌起酸涩,却眨着眼,抬起头,似与挚友随意调侃:“有床不睡,睡凳子,程神医真是有意思。”
程行郁眸光亮亮的,跟着笑:“神医、奇才、将星.哪个有本事的人没有一些怪癖呢?”
山月轻嗤一声,端起矮凳坐到他身侧,看他双手枯槁,皮肤像树皮一样皱巴巴地紧着。
山月如同被火星子灼伤了眼睛,腾地移开,语态故作轻松:“哪有自己说自己有本事的!真是脸皮厚!”
程行郁艰难勾起一抹笑,语气是真正的轻松:“我这辈子一共救了八百七十一个人——我就是有本事啊。”
山月被“一共”两个字哽住,深吸一口气,侧偏开头。
瞬时沉默下去。
“.我昨夜梦到小黑了。”
程行郁轻声打破沉默。
他怕山月不记得,解释得很详细:“噢,就是那个,在松江府时疫中为母亲来求药的小伙儿.皮肤黑黑的,胳膊腿儿瘦瘦的,爱和水光打嘴仗那个小孩子。”
“嗯。”山月亦轻声答:“我记得。”
“他是我救下的第一百个人。”程行郁目光直勾勾地平视前方:“梦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是他老辈儿说在梦里看不到脸的人就还活着,他活得好好的,我挺欢喜的。”
“嗯嗯。”山月低垂下头,双目灼热,却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来。
程行郁蜷在暖榻上,仍笑着:“山月,我要走了。”
“你你别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