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妹妹。
遇到了薛梟。
身边有了一群信任的、快乐的亲友。
黑暗的底色,渐渐被快乐盲目地冲淡,让她暂时忘记她原本是不该的——既已在菩萨面前立了誓,若能得报大仇,將以己身入道侍佛,不再留恋这人世凡尘。
她不该这样。
她不该行至半路,便开始愉悦地、坦然地享受快乐,甚至期待感情。
是她背离誓言在先,就不怪在她最快乐的时候,受到迎头一击。
若不是她,程行郁何苦会这样早死?前来给程行郁诊脉的萧大夫说,若非程行郁日日接触“牵机引”中剧毒的药材,倒也不至於现在就撒手人寰。
她有什么资格,再舔著脸,忘却仇恨和目標,放任自己轻鬆下来,去谈什么所谓的“爱”?——她为自己感到羞愧。
她像海上漂泊的一叶孤舟,在接近浅滩、快要上岸时,又被一潮浪,狠狠地拍回海渊。
山月转过身来,將捲轴递给了薛梟:“你要你的《山月》,我画好了,我们之间的欠债,也还完了。”
薛梟垂头,单手打开捲轴。
这副《山月》图,並不是当日他在西厢看到了的那副未完的画作。
山脉绵延,天际处,弯月如刀。
记忆中的飞鸟,被一抹突如其来的乌云挡住,只余下奋力振翅的暗影。
画中,只有山月。
没有飞鸟了。
薛梟攥紧捲轴,抿了抿唇,却並不曾开口。
(不要骂我女儿!骂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