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生意终於也成了。
越明大师:“阿弥陀佛,未出世的孩儿即为婴灵,每日两斤灯油可供愿景;刚过身的姑娘,英年早逝,怨气颇重,若是夫人有意,贫僧可做法事后,再每日供奉五斤的海灯,佛愿更强。”
“可——可——”山月连连点头。
越明大师做生意时手脚最为麻利,不多时一盏长明灯制好,交由山月亲送至宝塔佛前,三层又三层,九层佛塔在殿中將菩萨佛像供得悲悯大气。
山月探头,看一盏连著一盏的长明灯,有些灯前还供有瓷板画像,便好奇问道:“.敢问大师,这是何用?”
越明大师回道:“长明灯前瓷板画像多以人像为主,若是供奉逝者,便画逝者在生时衷爱之事物。”
“那若画的是垂髫小儿欢喜生活呢?”山月抿了抿唇,飞快地隨手一指,轻笑问道。
越明大师唱了声:“阿弥陀佛,多是幼子早夭,生母为缅怀亡子所做之来生畅想。”
山月微不可见地脊背一僵,立刻缓过来,双膝在蒲团跪下,闭著眼,轻轻地、虔诚地叨说著什么。
越明见山月不再发问,又看天色极晚,侧身打了个呵欠便以诵经为由躬身告辞,偌大的宝塔殿唯有山月一人。
光影闪烁,一道黑影自窗欞翻入。
薛梟贴墙,微微抬頜:“殿外无人。”
山月立即敛裙起身,紧抿唇,小跑至九层供奉佛塔东南角,飞快梭巡,最终將目光定在蜡油最多、油光最亮黄的那盏长明灯上。
“.和尚说崔玉郎每隔十日,便会叫小廝前来为即將出世的孩儿供奉长明灯。”山月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將那盏荷样式的长明灯轻轻拿下:“我不信,爱屋方能及乌,崔玉郎不喜傅明姜,又怎会看重她的孩子?”
山月眯著眼看。
绽开荷下的长明灯牌上写有小字:吾儿崔印儿康健顺遂、百岁长乐。
印儿,看来是傅明姜为孩子取的乳名。
大名还需孩子生下后,由长辈正取。
看来看去,没什么奇怪。
山月怀疑自己的猜测出了错,迟疑著將油灯放回。
“等等。”
身后的薛梟声音很沉,像漂浮在水面的檀木,骨骼感很重。
薛梟一只手伸出,无视闪烁的火焰,將油灯一把攥进掌中,示意山月再看:“你再看看油灯底部有无异样。”
山月佝身弯腰看去。
油灯底部歪歪斜斜,不知用什么尖细的物件儿刻了几个字:“吾儿李印儿平安健康”。
刻画之人,应是不太识字,“康”字,少了两撇一捺,“健”字多了一点一横,刻字看上去孱弱单薄,甚至因匆匆忙忙,导致所有的字都大小不一,最后一字明显漂浮敷衍。
山月双目微瞪,將此话复述於口:“李印儿不是崔印儿.是李印儿李.”
谁姓李?
为什么要在长明灯底部写这样的字?
谁写的?
山月嘴角囁嚅,却不知从何说起,恰逢其时,薛梟低沉如浮木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切的迟疑与惊愕仿若在刚刚沉默的时刻消化殆尽,只留下与素日无异的稳沉语调:“崔玉郎身边那个跛脚小廝,姓李,名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