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轻声截断:“先帝去时,太医曾断其精血亏虚,脉象细软疲力,吞咽汤药已是强弩之末”
永平帝意有所指地点到为止,迟疑片刻后,话锋一转,说辞极为体面:“如今,恭听先帝临终遗言者,唯余姑母一人,许多事、许多话已无从分辨。今日众臣工在此,撰修史册的王翰林亦在,姑母莫不如将先帝遗言再完整复述一遍,也可免去往后经年的许多是非。”
永平帝语声温润,如冬日雨滴“滴答滴答”轻轻敲击在青石玉阶上。
靖安半抬起头,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当人的身子骨在走下坡路时,无形中,在眼睛、皮肤和鼻腔就会分泌出奇异的油脂与气息。
她眼下析出的油脂竭力分解着脂粉,露出斑驳不均的灰白的眼袋与发红的眼睑。
靖安眼袋不由自主地抽搐,目光地看向上首的永平帝,闪烁的眸光显露出三分嘲弄与讥笑:她那怯懦的、弱小的、善于伪装的侄子呀,连与她对峙都硬不起来!明明胜券在握,却仍旧改不掉懦弱的底色,徐衢衍做什么事都讲究迂回,求一个“稳当”——稳当?哈哈,乡绅可以稳当,富商可以稳当,皇帝,你屁股下面是龙椅呀!做皇帝的人,怎可一点血性都没有!
“三个——”
靖安缓缓收起笑意,声音拖得很长,回道:“先帝遗言有三,一则为传位,此乃众人皆知;”
她偏偏不细说!
她就是要让徐衢衍恶心!
要让全天下猜忌!
靖安微微一顿:“二则为私兵;三则为徐家人不可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祖宗不容,犯者不入皇陵!”
靖安眼皮朝上翻,看向永平帝,眸光晦暗不明:“先唐时太极宫兵变,李隆基格杀姑母太平公主,至此盛唐由盛转衰,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先帝高谋,立下皇室宗族不可同室操戈的遗言皇帝呀,这番话,我们都应谨记在心!”
袁文英仍紧紧埋头,听靖安此言,不觉手心冒汗:这在做什么?!靖安在给自己留尚方宝剑!就算到时“青凤”暴露,她作为徐家人,她与她的家眷至少能保一条命!
那他们呢!?
他们可不是什么徐家人!
“青凤”已然节节败退,崔家有北疆军保底,靖安是徐家人,他们有什么?!到时候东窗事发,莫不是就等着他们“牵机引”毒发身亡!?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史书上,这样的戏折子难不成还少了?
宗室高位出身的始作俑者被谅解,顶天不过是罚俸领过,这和自罚三杯有什么区别?下面的走狗,一条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