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初算
薛枭语气略有怅然,兼之前两天他与皇帝争执后又领回来一个禁足,两厢夹杂,这心头总是有些阻结——毕竟是一路扶持过来的兄弟。
还是兄弟吗?
还是,只为世人口中的君臣?
“.少时相遇,我以为他是京中闲散世家子,身体羸弱,性情儒雅;他以为我是道观土生土长的小道士,性情暴戾,沉默寡言。当时,师父刚干上杀人越货的行当养全家人,能吃上饭,但吃不饱,只要他来,我碗里三坨肉,必分他两坨。”
薛枭抬起下颌,轮廓分明的颌角嶙峋如削:“他知靖安是杀我母族真凶,却为君名白白放过。”
薛枭语声像绷紧的井绳:“他根本没想过杀靖安。”
“如今拿到传位诏书,名正言顺后,或许情形会有不同。”山月将手轻轻放在薛枭膝上,青丝如瀑,再次从肩头滑落至身前,眉眼间往日清冷戾气消弭许多,姿容温婉端方。
刨开那颠沛流离的时光,河头村的贺山月,就该慢慢长成这样。
薛枭摆了摆头:“不,他也不会杀她。”
“将以春雨润物之势,不动声色地承接靖安手中的权柄与臣工。他想做的,是一位从容的受禅者,而非强横的夺权人。他要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与靖安的权力更迭,不启刀兵,不兴波澜。他愿史笔如铁,记下的是他睿智、英明、仁和之君名,是他带领大魏步入“永平之治”的煌煌功业——不容后世有半分非议与猜疑。”
薛枭一边轻道,一边抬眸。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无需多言,一抬眼便知对方意欲何为。
“他想要收割靖安的权力,而非靖安的人头。”薛枭大掌将山月的手收拢:“靖安的命,咱们自己收吧。”
山月反手握住薛枭:“本也不该指望旁人。”
薛枭如想起什么:“待尘埃落定,需想办法接妹妹出宫。”
当时送水光进宫,属当时无奈之举,帝王君心难测,不该将亲眷放置于君侧过久,如今还有方明官此人遮挡在前,但水光性情佳、人聪敏又至纯善,在宫中本就惹眼。
实在不应在宫中徒惹风波。
山月垂下眼帘,面容上牵出极其温柔的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