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遇见你之前,甚至住在同一个院落、受同一个老师点拨——殿下,如若你还能回京,尽可潜心去查,看我贺山月是否有半句谎言!」
靖安手垂在半空,目光如利刀,死死钉在山月脸上!
山月视若无睹,继续道:「你也明白,我没必要冒着死的风险来骗你。」
「更何况,殿下您已时日无多,我又何必费心诓骗一个将死之人?」
靖安心下猛然一震。
「你的爱人、你的理想、你为之奋斗半生的目标.只是武定侯崔白年精心设计的一场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做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崔白年的嫁衣」
山月面容挂着笑:「而事到如今,你仍以为拼尽一身残躯,为『青凤』铲除掉最大的威胁,是你坚守信念的最后一搏——」
「可笑呀。」
山月笑着摇头,态度真挚:「殿下,您这一生,可笑吗?」
靖安双肩夹紧,皮肉与骨骼都在发抖:「今日,今日你为什幺..为什幺要来?」
「摧毁敌人的信念,比起撕碎敌人的肉体,更能抚慰我娘亲的在天之灵。」山月轻声答。
夜幕早已倾垂直下。
海风呼啸而过。
回光返照的力量,就在刚刚被佛祖收回。
靖安半仰起头来,胸腔自喉头猛烈收紧,腹壁的皮肉像被绳索勾拉牵动,她心室与面皮抖动得厉害,血气天崩地裂地逆转翻涌!
她深吸一口长气,拼尽全力稳住心神,唇角却溢出一丝嫣红的血迹!
「殿下!殿下!」陈夫人抢哭道,双膝跪地:「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你别信!你别信啊!」
海岸与山林,均寂静沉默。
无人前来。
靖安艰难地擡起头,右手颤颤巍巍擡起,眸色中似映有熊熊滔天的怒火。
她准确指向山月:「杀——杀了——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贺氏,给她陪葬!!!
山月眸色平静,从怀中掏出一方供奉在佛像长明灯前的瓷制灯牌。
上画有百婴戏耍、童子乐行,另有一行字规矩印刻在下方:吾儿崔印儿康健顺遂、百岁长乐。
「傅明姜的产期,就在近日吧?」
山月附身轻言。
「你,你,你——」
事涉亲女,靖安较方才知晓原配的背叛,更加激动,浑身如抖筛,惊声尖叫:「稚子——稚子——无辜!」
山月并不回话,却单手将长明灯牌推向靖安,微微一顿后,再反手一扣,露出瓷盘下歪斜扭曲的刻字——「吾儿李印儿平安健康」。
靖安眼前早已昏花,却扑上前去,一把攥住那方灯牌,猛咬舌尖,试图让自己醒转过来!
「李为何姓李什幺李」靖安张惶。
「崔玉郎着实厌了傅明姜,甚至不愿意与傅明姜生儿育女,便叫身旁那个名唤木生的小厮代劳。」山月一顿:「小厮每月上寒山寺为傅明姜还未出世的孩儿供奉长明灯——那小厮,恰好姓李。」山月答曰。
「哐当」一声。
靖安整个人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当胸击中,猛地向后一仰,背脊重重撞在椅背上,一阵剧烈的耳鸣攫住了她,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又快又乱,像要炸开,一股冰寒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攀升,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她想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那精心维持了一辈子的威仪与从容,在此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一具被极致的恐惧攫住的、瑟瑟发抖的躯壳!
「殿下,你想叫傅明姜知道这件真相吗?」山月面色极冷沉,压低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