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腕用力,像斩下一跺砍头的铡刀。
「.她.她会死吗?」周芳娘惶惶不可发问。
山月缓缓摇头:「我希望她活着。」
死,是一道极为简单的符咒,人死百债消,傅明姜若死了,还怎幺感知这切骨的痛?
「那那个孩子呢?」周芳娘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山月语声很轻:「或许,很难活。」
在母亲体内憋闷这样久,活着出生已属不易。
「哇啊——哇——啊——」
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在邻侧包厢响起。
周芳娘竟面上露出喜色:「活着——」
山月轻声:「若是活着,又如何能躲得过崔玉郎的毒手?」
或是醒转过来傅明姜的癫狂?
傅明姜怎能准许「孽种」苟活于世。
周芳娘应也想到了第二种可能,神色渐渐暗下去:「.是咱们,是咱们杀了这婴童吗?」
「不是。」
山月神色极为平静:「是它的至亲造下的孽,孽债孽还,赓世不改,与我们何干?何必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复仇至今,无论是亲手剪下程行龃的舌头,还是步步为营逼迫靖安跳海,她从未有过半分自审或自耗,她一直从从容容、平静无波。
「我们只是推波助澜的浪。」
山月缓缓站起身来,推开门扉,踏步往外走:「真正杀人的,是怀有恶心的鬼。」
山月敛起裙摆,下颌微擡,自满溢腥咸的邻间包厢缓步而行。
万字不断纹窗棂木纹,像走马观花的戏,渐渐在身后模糊。
或许,崔玉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们就是阴狠毒辣的同路人,像蛇,睚眦必较地吐着信子,不远千里也要追踪复仇。
山月转身下楼。
巷子深处,一辆老榆木马车静静地等在那里,车身质朴,隐在昏昧的夜色中。
但终究有一点是不同的。
她的身旁,始终立着一人。
那人心中怀揣着与这晦暗长夜相悖的光——那是根植于骨血的正气,是过尽千帆却不染尘埃的仁心。
薛枭沉默地立在马架的阴影中,像一道无声的堤坝,在她行差踏错、路径扭曲时,拦一拦、正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