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棠想起来了:“你是俞——”
“老奴俞善。”老太监笑着行了个礼。“郡主险处逢生,平安归来,必有大福!”
月棠笑道:“你何时来内务府的?”
俞善敛去了笑容:“老奴来这里都有三年了。先帝驾崩之后,皇上体恤老奴侍驾有功,把原先在紫宸殿的一批老人都分别做了安排。”
月棠目光微凝:“这么说先帝驾崩之时,你也在场?”
“不,”俞善摇头,“老奴没那个资格。
“先帝驾崩前一日,正好听到二位皇子遇险的噩耗传来,病情突然转急。
“端王爷闻讯之后紧急入宫侍驾。太医说先帝需要静养,王爷就吩咐殿里只留下两个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伴随先帝的宫人侍候。
“所以那几日里,老奴等人只在外殿做些传水送食等活。”
月棠下意识往紫宸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外殿距离内殿也不远,那天夜里,里头有什么响动,外头应该也听得着。”
“正是,”俞善俯首,“那天夜里我们都听到先帝与王爷争执。”
“怎么争执的?”月棠顿一下,“我父王向来敬重皇伯父,他怎么会和皇伯父争执呢?”
俞善看了看左右穿梭的宫人,欲言又止。
月棠便拿着簿子起身,负手踱了两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缓步走出门槛,朝无人的拐角处漫步而去。
俞善跟上来,说道:“那天是半夜,先帝小歇了一会儿起来,就在伏案看折子。端王爷陪着在旁边说话。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先帝怒斥起王爷,责怪王爷为何让大皇子前往江陵迎接弟弟?还问是否诚心要害死他们!
“这等罪名,便是端王爷也当不起。王爷自然极力分辨,可是先帝当时以为痛失双子,心痛难当,争执得就越来越厉害了。”
“那为何会断言我父王是自戕而死?”
“因为后来沈太后来了。沈太后把门一开,我们都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端王爷。
“而当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不可能还有力气赐死王爷。”
月棠把身子转了过来。“当时殿里还有谁在?”
“没有人。”俞善摇头,“争执声起时,在里头伺候的两个宫人也被喝退出来了。”
“那你还看到什么?”
俞善回想着:“我们跟随太后进殿时,皇上躺倒在龙榻之上,两眼定定望着太后,手指着地上的王爷,当时已经无法言语。”
俞善咽了咽咽喉,似乎还心有余悸。
月棠眼眸之中露出了锐光。
她把负在身后的手紧了一紧:“殿里争执到那般凶险,以至于我父王都举剑自残了,为何你们也都不曾入内?”
“我们不敢。之前曾试过叩门,可先帝把我们喝退了。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两手握了握才往下说道:“在我们靠近的前后,先帝刻意止住了话头,似乎是不想让我们听到他们争执的内容。
“不过我们也明白,先帝和王爷几十年来手足情深,从来不曾有过争执,此番争的这般厉害,想必也是不愿露于人前。”
月棠直直地看着庑廊窗户上的雕,许久没有声息。
俞善的话应该就是如今世人广为流传的端王的死因。
因为他们都亲眼看到了端王死于刀剑之下,而唯一在场的皇帝病重无力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