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所谓的“准备”和“牵羊礼”意味著什么。
那是极尽羞辱之能事,旨在彻底摧毁一个人乃至一支军队的尊严和斗志。
他虽然是沙场宿將,见惯了生死,但对於这种刻意折辱、玩弄人心的手段,內心深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与寒意。
然而,战局如此,机会稍纵即逝,他也只能压下那点不適,点了点头:“就依都督之计。”
命令迅速传下去。
不一会儿,早已集结待命的五万东明精锐,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城门处汹涌而出。
他们人数眾多,几乎是城外大景军的一倍,迅速在城前列成更为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军阵,刀枪如林,反射著夕阳的血光,气势汹汹。
紧接著,一幕让所有大景將士血液凝固、目眥尽裂的场景出现了。
一群形容枯槁、衣衫襤褸的大景俘虏被东明士兵粗暴地驱赶著,推搡到两军阵前。
那些俘虏几乎人人带伤,步履蹣跚,眼神空洞麻木。而在他们的最前面,是被特別“关照”过的前东关老元帅——李建勇。
昔日的东关统帅,此刻已彻底失去了所有尊严。他白的头髮散乱不堪,沾满了污垢和血渍。
那身曾经代表无上荣耀与责任的元帅鎧甲早已被剥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用粗糙骯脏的羊皮胡乱缝製的“衣服”,勉强蔽体,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標誌。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套著一个粗糙的绳圈,绳子的另一端,赫然握在东方既明的一名亲兵手中——就像牵著一只待宰的羔羊。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这是抗金英雄岳飞所写的《满江红》中的词句。
华夏歷史上的靖、康之耻,就是牵羊礼。
不光如岳飞词中所言的“臣子恨”,更是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时刻铭记国耻不敢忘。靖康之耻是宋、朝军民的深重苦难,也是宋、朝无数妇女心中最深的伤疤。
北、宋靖康年间,金兵南下,攻破东京,俘虏了徽、钦二帝以及大量的皇室成员和臣民。
他们被掳到达金国后,俘虏们被要求参加牵羊之礼。
他们被强迫穿上金人百姓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身。
徽钦二宗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駙马、公主等被带到金朝的阿骨打庙。
他们们被剥去衣服,披上羊皮,用麻绳拴住脖子,像牲畜一样被金兵拖拉绕行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太庙九圈。
牵羊之礼是对北宋皇室的极大羞辱,皇帝被封为昏德公、重昏侯。
这种屈辱的待遇让北宋皇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打击。
许多女性俘虏因不堪受辱而选择自杀,其中,朱皇后在行完牵羊礼后自縊,被救后又投水自尽。
牵羊礼后,许多妇女被金兵隨意凌辱和折磨。一部分被送往金国上京,听从金太宗发配。
成百上千的妇女被赐给金国留守方的人员,另有三百人留在浣衣院。
许多妇女被卖进娼寮,甚至被卖到高丽或蒙古当奴僕。男性则大多选择忍辱偷生,希望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此时,李建勇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和新旧交叠的伤痕,脸颊肿胀,嘴角破裂淌血,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但他依然竭力挺直著脊樑,儘管那努力在极致的虚弱和屈辱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的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屈辱与倔强。
东方既明站在城楼上与慕容泰並立。他得意地扫了一眼对面明显开始骚动、愤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大景军阵,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確保风声能將他的话语送过去。
“哈哈哈!慕容將军,你看!这就是大景的栋樑,曾经的东关元帅李建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我东明麾下一只温顺的羔羊罢了!”
他声音尖刻,充满了嘲弄,“尔等大景援军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敬仰的元帅!如今他是我东明的战利品,是等待献给我皇的『牵羊』之礼!尔等若识时务,早早放下兵器,或许还能得个全尸,或者……像你们的元帅一样,苟延残喘,哈哈哈!”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入每一个大景士兵的心臟。
阵前的东明士兵们也配合著发出哄堂大笑,各种污言秽语和羞辱性的动作层出不穷。
有人甚至故意用刀鞘去捅戳李建勇和其他俘虏,让他们在阵前踉蹌跌倒,丑態百出。
“李元帅!”
“狗贼!放开李元帅!”
“老子跟你们拼了!”
援军军阵中,悲愤的怒吼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武器与甲冑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士兵们眼眶通红,血灌瞳仁,无尽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几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缚。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著那个受尽屈辱的身影,那是他们的统帅啊!曾经守卫疆土的英雄!如今竟被敌人如此践踏!
从大九的稟报中,他们知道东关城已经陷落,卢承允元帅被俘,也知道李建勇老元帅带的十五万援军凶多吉少。他甚至想过援军都已战死,却没想到东明竟如此齷齪,不但俘虏了大景將士,还对他们极尽折磨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