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继续逼问,也没有动手,只是沉声道:“你好生养伤吧。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杀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伤好之后,你我之间……再论敌我。”
说完,他不再看东方既明的反应,转身走回韩蕾身边,小心地扶起她:“丫头,我们走吧,让他休息。”
韩蕾点点头,依偎著赵樽,两人缓缓向门外走去。
在即將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赵樽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骆思韩……或者东方大都督,无论你是谁,活著,总比死了能知道更多的答案。”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內外的世界。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寂静。
东方既明僵硬的身体终於鬆懈下来,无力地靠在床头。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夹杂著大景京城的繁华,逃难路上的悽惶,冰冷的河水,温暖的糕……以及后来,那片陌生的土地,那些严苛的训练,那些暗无天日的爭斗……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究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滴在冰冷的床单上,迅速晕开,不留痕跡。
而门外,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暉也彻底消失,夜色降临。
赵樽揽著韩蕾,走在过道里,心情远不如来时轻鬆。
故人重逢,本该是喜事,却偏偏是在这般境地下,对方还成了势同水火的敌国高官。
“赵樽……”韩蕾轻声唤他,带著担忧。
赵樽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气:“没事。只是没想到……世事如此无常。”
他抬头望向渐渐亮起星辰的夜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过,私情归私情,国事归国事。他若执意为东明效力,与我苍州、与大景为敌,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那个叫骆思韩的孩童,终究是在他心底,唤醒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韩蕾轻轻拉住赵樽的衣袖,柔声问道:“那……要不要通知骆伯伯和骆伯母?”
赵樽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东方既明的房间,目光仿佛要穿透木门,看清里面那个满身伤痕却又倔强无比的身影。
他沉吟良久,最终缓缓摇头:“暂时还是不通知吧。”
他转回身,声音低沉:“虽然我已经確认他就是骆思韩,可他手上沾满了我大景將士的鲜血。东关一役,上万条人命,卢承允元帅也这些血债,不是一句'各为其主'就能抹去的。”
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晕在赵樽坚毅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若是骆伯伯和骆伯母知道了,该是何等痛心?”他继续道,语气中带著不忍,“一边是失而復得的儿子,一边是家国大义。让他们如何抉择?不如暂时瞒著,免得他们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