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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念露“啧啧”两声,心想“你就装吧”,不过嘴上偏偏说道:“学生会啊、文学社啊,都有分配的座位吧?你去要会要不到?”毕竟是舍友兼闺蜜,她还是不忍心用张潮来打趣兰婷。

兰婷道:“让他们想听的去听吧,反正讲座完了肯定有录音和文字整理,到时候再听一样。”

邱念露问道:“你今晚真的不想听?”

兰婷摇摇头道:“不想听。你想听就自己去听呗!干嘛问我。”

邱念露“嘿嘿”笑了两声,拿出手机,点了一下,只听扩音器里赫然传出了张潮的声音:

「……我很喜欢的一个科幻小说家刘慈欣,在他的作品《诗云》里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无法克隆人类“诗歌艺术”的外星高级文明,以穷举的方式演算出所有文字可能的排列组合,并耗尽太阳系的全部能量,将规模惊人的数据存储起来,形成一片状如银河系的星云。……」

邱念露看到坐在书桌前,背对着自己的兰婷,耳朵似乎悄悄地立起来了一点,连忙促狭地又按了下手机,张潮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兰婷正听得入神,这一下中断等于把她胃口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极了。偏偏这时邱念露还夸张地道:“哎呀,我按错了,不好意思!明明你不想听的……”

兰婷把书一放,霍然起身,板着脸转过身来,问道:“这哪儿来的?”

邱念露“嘻嘻”笑道:“我是去不了,但是我让小可给我录了啊。录一段,用qq给我发一段。哎呀,我还是戴耳机听吧,免得打扰你读书。”说罢,装模作式地就在床铺上摸索着,仿佛真要找一条耳机戴上。

兰婷再也忍不了了,三两下就爬到了邱念露的铺位上,开始挠她的痒痒,一边挠一边道:“让你捉弄我……让你捉弄我……”

邱念露一手拿着手机,抵抗不得,连声道:“好兰婷,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两人打闹了一阵,才靠在墙壁上歇气。

邱念露问道:“那你还听不听?不听我可就不放了。”

兰婷红着脸,过了一会儿才道:“听……”

邱念露又“嘻嘻”笑了一声,“我就知道”四个字还没有出口,见到兰婷抬手又准备往自己的腋下伸去,这才不敢调笑,拿出手机点了一下,张潮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

「我是在高二的时候读到这篇小说的,当时就同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和浓烈的兴奋。悲哀的是,《诗云》指出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被我们视为人类这种智慧体与计算机程序之间最为坚实、高耸的壁垒——艺术审美,可以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摧毁。」

「而让我兴奋的则是,人类语言的可能性竟然如此丰富,竟然需要一整个太阳系的能量才能存储完。而作家,就是人类当中探索这种可能性的一种职业。以太阳系的能量衡量人类迄今为止的文学创作,别说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我们甚至就连腿都没有抬起来,顶多算转了下眼球。」

「这意味着文学的可能性超乎以往任何作家的想象。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说过,小说和计算机程序一样具有无穷的可能性——这种说法更多是一种艺术化的类比或者愿望。但《诗云》告诉我们,卡尔维诺的设想哪怕已经很夸张了,但仍然保守了点。……」

「人是依赖经验的动物,故事的本质是经验的复述与组合。澳大利亚的原住民,在殖民者到来前,几乎退化到连生火都不会了,但依然保留了一种融合了歌谣和舞蹈的艺术形式,叫“歌径”,以传承部族在这片大陆上迁徙的路线、传说和历史。……」

「作家是写故事的人,所以我们会一次又一次进入到自己和别人的经验当中,去探求文字组合的可能性。而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也一次又一次与不同的自我相遇。……」

张潮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声调上也没有特别亢奋,似乎并不在意现场听众有没有被自己演讲的内容带动。但即使是不在现场,只听录音的兰婷、邱念露两人,也深深被张潮所讲的内容吸引。

从刘慈欣的《诗云》,到澳大利亚原住民的“歌径”,张潮的知识库里,似乎总能掏出点让人意想不到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地过渡到自己的观点上。

几段录音听完了,在等待下一段录音传来的间隙,邱念露好奇地问兰婷道:“张潮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科幻小说他看过也就罢了,怎么连什么‘歌径’都知道。”

兰婷听到这个问题,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茫然。从那首《我是爸妈衰老的诸多事件之一》开始,张潮的路越走越远、越走越长,在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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