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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潮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没有着急往下讲,而是静静等待。

足足过了1分多钟,没有一个学生开口回答。

张潮这才叹了口气道:“相信大家心中都有答案了吧?其实我和你们一样,第一次读这个文学批评界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开头时,并没有太特别的感受,就这么滑过去了。

反而是后面磁铁、凸透镜这些‘魔幻’的情节,更加吸引我。”

教室里的众人本以为张潮是要批评大家的文字敏感度不够,没想到他和大家一样“迟钝”,顿时松了口气,开始纷纷附和道“是”。

张潮接着道:“这种「时态杂糅」是几十年前,《百年孤独》刚刚诞生的时候国外的文学批评给予的评价,然后传入中国,渐渐成了一种不可辩驳的定论。

而这种‘定论’的广泛传播,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我们对这段文字的具体‘感受’被‘知道’给替代了。而文学创作中,‘我觉得我要怎样写’,排序比‘我知道我要怎样写’更靠前。

也就是李白说的‘大块假我以文章’,或者西方作家说的‘上帝握着我的手在写’。

那我们普遍在首次阅读时,感受不到这种「时态杂糅」的妙处与美感,是因为我们的神经比外国的读者或者批评家迟钝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潮直接给出了答案:“当然不是。因为我们中文是一种‘弱时态’的语言,没有英文、西班牙文这些语言那种‘强时态’变化。

翻译成中文,它的冲击力自然就削弱了很多。弱到什么地步呢?我们甚至意识不到中国古代的诗人,就曾经用过这种手法——

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但我们在分析这句诗好的时候,重点却不是时态。

所以,《百年孤独》的开头,震撼不了,甚至触动不了你我,很正常。不是马尔克斯不够好,而是语言、思想有隔阂。”

张潮再次停了下来,待到大部分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以后,才说出了今天的主题:“所以,今天我们要探讨的就是这么一个命题——是不是所有世界文学的潮流,都适合中国文学学习?

或者换个说法,我们要怎么向世界文学去学习;学的话,又要学什么?”

听到张潮的话,别人还没有太特别的感受,兰婷和王震旭内心都翻起了浪涛——

兰婷是高兴。之所以开口请张潮来厦大,她本来就是存了想为文学社扭转创作风气的私心。原先的设想里,她是想利用张潮的影响力,“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头扎进日本“私小说”和“另类青春文学”的同学回心转意。

没想到张潮直接来个高屋建瓴,在这么宏大的视角下与同学们讨论这个问题。与马尔克斯、《百年孤独》比起来,金原瞳只是萤火之光罢了。

她相信,张潮讲完今天的创作指导课以后,不用她“苦口婆心”,那些社员自己就会回心转意了。

王震旭的感受则复杂得多。往这里引入他认为“先进”的日本文学作品,引领创作潮流,也算是他的得意手笔了。尤其是他选择的金原瞳的《蛇裂》,更是让多少文学社的女生看得如痴如醉。

除了没有“感化”兰婷,其他一切完美。

但是张潮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梦。中国不仅有年龄上比他和金原瞳、青山七惠更年轻的作家,而且这个作家的写作技巧和文学野心,更是超乎想像的强大。

金原瞳和青山七惠虽然优秀,但是是属于年轻作家的“好”,即使有超乎年龄的成熟,也与前辈作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张潮的优秀,则已经无限接近于不加年龄限制的“好”。即使他此后创作能力再无寸进,但只要再大上几岁,消除了人们的固有偏见,那完全可以拿来和中国,乃至东亚那些一流的前辈作家去比权量力。

而张潮有可能会止步于此吗?

王震旭当然不会相信。尤其是看完《刑警荣耀》,还有听到今天张潮关于如何学习世界文学潮流的看法,他知道现在的位置,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只是起点。

张潮对文学的冷静观照,和对创作的热情投入,注定要走到某个自己无法企及的位置。

想到这里,王震旭内心对“以师礼事张潮”这件事最后的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了——这哪里是竞争的对手,明明是要紧紧抱着的大腿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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