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青岛纯生」啊,平时聚餐只敢在隔着冰柜的玻璃看一看、流一流口水,哪敢点。
一顿酒喝到快8点钟才结束,桌上已经杯盘狼藉,两个赤膊小伙已经趴在桌上醉话连篇、呢喃不清了。
张潮起身去柜台结了账,不过200多块。收好钱包走出来,只见其中一个趴倒的小伙子忽然半坐起来,对张潮说道:“……靓仔,以后你在富仕康这一带,只要提我的名字,没有摆不平的……”
后面说的什么,张潮听不清,也没兴趣听清楚,对没喝酒的“小许”道:“你照顾好他们。我先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排档。
结果还没有走出半条街,就听到后面有人气喘吁吁地道:“等……等一等。”
张潮回头,发现是“小许”,不禁纳闷道:“你来干嘛?你那两个还醉着呢,没人照顾有点危险。”
“小许”脸一红,讷讷地道:“他们其实没醉,你一走就清醒过来了,正在打包剩菜呢。”
张潮呵呵一笑道:“刚才装醉是怕我不结账是吧?你有什么事?”
“小许”愣了一会儿,仿佛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对张潮道:“你等我一会儿,可以吗?十分……不,五分钟。”
张潮看着眼前这个同龄人焦虑、无助的眼神,点了点头,道:“行,我就在这路边等你。”
“小许”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对张潮道:“好,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马上就回来,谢谢!”
说罢转身几步小跑就消失在人群里。
这时候张潮才反应过来,什么“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等你就等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
深圳这时候已经很热了,整条街上已经弥散着烧烤的油烟和喧嚣的吵闹,整个街区像一盆烧开的水,不安分地冒着热泡。
张潮只在街边站了一小会儿,汗水就沁透了 t恤,四顾并没有看到“小许”的身影,他内心产生了犹豫:“该不会是涮我的吧?”
过了一会儿又想:“该不会是看我是个冤大头,找了几个人准备再让我请他们一顿?”
又觉得“小许”不像是那样的人,于是又想道:“等会儿会不会带来一个老头或者老太太,扑通一声跪我面前,说得了绝症,向我借钱吧?”
越想越烦躁,张潮觉得他要自己留下来等他,肯定和钱有关。
倒不是他心疼那一点钱——哪怕是送到美国接受最高端的治疗,这钱他也掏得起。
而是眼下这个场景太不合适了。
张潮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这段时间他每次出门固定带1000块现金,不多不少,其他如身份证、银行卡一张没有,就是钱包都是最便宜的帆布材质。
不过他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太久,“小许”就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钻出来,看到张潮却是还在原地,脸上的焦虑神色松弛了下来。
他递给张潮一张厚厚的硬纸片,张潮接过来,发现纸片是拆开的烟盒,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短短的几行字:
【他们说
这机械的厂区盛满了多少工人的汗血
游走其中,我时常听到他们笨重的交谈
他们说,三年了,我没回过一次家
他们说,我老家在河南,四川,海南,广西……
他们说,等钱攒够了,我就和女友回家生娃
他们说,按年头算,我儿子今年也该有九岁了
……
我像一个窃听者,在角落里记下他们说的
字字鲜红,然后洇开,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