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每次面对间怀愚,他都会感到很紧张,哪怕是在父皇面前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没、没有啦,学生已经把课业都完成了————不信的话,老师可以检查。」
「不用太子说,老夫自然会查的。」
闾怀愚目光落在桌面的纸张上,伸手拿起,仔细翻阅着。
刚开始还面无表情,可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眸子微微一凝。
「这不是太子的字迹吧?你还学会找人代写了?」间怀愚压着嗓门说道,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十个手板是少不了的。
太子急忙将小手背在身后,紧张兮兮的解释道:「太师误会了,这道题学生不会,所以才请教的陈墨,这字迹也是他留下的。」
「陈墨?」
「他一个武官懂什——」
间怀愚黑白掺杂的浓眉擡起,看着那龙飞凤舞的行草,话语却停顿了下来,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
「治大国—若烹小鲜?」
默默咀嚼了半响,出声问道:「陈墨可有说过,此话作何解释?」
太子点点头,说道:「他说治国就像煎鱼一样,火候太急就会焦烂,翻动太勤肉就会糜散——..应当学会无为而治—·」
闾怀愚皱眉道:「无为而治?」
太子这会没那幺紧张了,说话也流畅了许多,「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无为而民自化,
我好静而民自正」,圣王临朝,要以清静为体,简约为用,使百姓各安其业,而天下自治。」
「有些皇帝没什幺水平,还要瞎搞,最后把国家搞得一团槽,与此如此,还不如啥都不干,起码百姓不会受罪。」
间怀愚表情有些古怪,「这句话也是他说的?」
太子挠挠头,说道:「前面是,后面这句则是学生自己的理解。」
问怀愚又问道:「除了这些,他还说什幺了?」
太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对了,陈墨还说过,一个好厨子未必当好皇帝,但一个好皇帝肯定是个好厨子」
闾怀愚眼角跳了跳,「然后呢?」
「治国就像烹饪,要宽猛相济,才能调好味道;审时度势,才能控制好火候;法不轻改,才能保全品相—.」
「烹鲜者惧其碎,治国者畏其纷————」
「持此道,则阴阳燮理,风雨时若,海内可运于掌上矣。」
太子虽然不爱学习,但脑子还是很好使的,陈墨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间太师听过后,彻底陷入了沉默。
书房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太子心中有些志忑。
方才没有想太多,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作为一个不入朝的武官,如此议论国事,其实是犯了忌讳—要是间太师生气了,治他个妄言之罪怎幺办?
「老师」
太子刚想替陈墨说说话,却见间太师嘴角咧开,抚掌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好!好一个治国若烹鲜!好一个无为而治!」
「老夫读了那幺多年的圣人书,却从来没想过,这治膳之道中竟藏着安邦之策?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
闾太师声若洪钟,震得太子耳朵喻喻作响。
太子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问道:「老师,陈墨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吗?」
闾太师笑眯眯道:「对,也不对。」
太子更加好奇了,说道:「还请老师解惑。」
闾太师骨节粗大的手指授着胡须,说道:「陈墨所言『清净无为』的执政理念,有一定的道理,但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
「在小国寡民的诸侯国,或许适用,但对于土广民众的大元来说,未免有些太局限了「官僚体系、赋税征发、边防成守这些问题,都不是不扰民就能解决的,其中涉及错综利益、内外变数,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无为而治」就能奏效的。」
「治国与其说是烹饪,倒不如说是医病。」
「若是国家健康,自然不必多管,可要是生病了,那就得根据病情来开方子。」
「小病温补,大病开刀,乱世就得用猛药!」
「若是一味的求稳,只会错失良机,最终沉难除,病入膏盲,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了....」
说到这,间太师似乎想到了什幺,眸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随即又变得冷漠而坚定。
「不过陈默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出乎了老夫的意料。」间太师摩着下颌,说道:「能把深奥的道理说的如此浅显,足见他的水平,只是当个武官,确实有点屈才了。」
太子眼晴一亮,见缝插针道:「学生也这幺认为,要不去跟父皇提议,给他弄个太傅当当?」
间太师摇头道:「你以为太傅那幺好当的?况且以陈墨的官阶,还远远不够格—不过入宫当个伴读还是没问题的,此事可以考虑一下.—」
伴读?
一旁的范思锦呆住了。
简太师不会真让陈墨来陪太子读书吧?
想到太子天天吵着要玩自己的皮球,范思锦不禁打了个哆嗦,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糟了.·
寒霄宫。
卧房里,玉幽寒眼波迷离,酥胸起伏,喘息声略显急促。
陈墨舔舔嘴唇,仔细回味了一番。
「娘娘,你的嘴好甜——"」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