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拒绝了西伦的「说服」邀请,因为「说服」这个词汇下隐藏的含义是——他必须承认语言是共同的、规则是共享的,而他不愿进入西伦所使用的那个普适性的符号体系。
这意味着他的语言并非是「对话」,而是「启示」,他不在符号体系内「使用语言」,而是被语言使用。
而后面几句话更是非常典型的妄想防御体系。
那句「你们错过了唯一的机会」代表着他的推卸责任。
他忽然就把拒绝沟通、拒绝救赎的责任完全从自己身上卸下,并放在了他人和整个外部世界身上——
是你们的「错过」导致了你们的毁灭,而不是我的「无能」或「真理的无效」,这完美地保护了他的妄想系统和核心身份不受现实检验的侵害。
后面的「我不会再救你们了,你们会和这座城一起埋葬」则是一个诅咒。
而诅咒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因为那是一种最后的防御机制,他选择用「诅咒」代替「对话」,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语言威胁到了他的幻想,于是他用这种诅咒来终结对话,以此来保护他的幻想结构。
这是精神病结构的患者……西伦其实没接待过这样的患者,因为到这个地步的话一般也不会来找分析师,早就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不过目前这也不是常规的医患关系,他手上疑似还有两条无辜的人命——三层十一区和七区两条人命,以及昨晚忽然失踪的苔丝。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干的,但大概率有关联,毕竟福音会的网络和警署的眼线遍布整个城市,此前都是风平浪静,也只有这个神神秘秘的未知宗教忽然蹦了出来。
相比起医患,更像是审讯者和犯人。
于是西伦忽然神情肃穆,仿佛被刚刚那句话点破了关窍,大彻大悟。
忽然过去抓住了他的手,非常用力地握紧,眼神坚定得仿佛像是要去牺牲。
「还请先生救我!」他高声喊道,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眼角泛出泪光。
「你……」那人也愣住了,大脑一时间宕机。
但西伦更加热情地凑了过去:「我还年轻不想这幺早死啊,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大不了我给你治一治嘛!」
说完他还真的落下了一道圣疗,把他脸上的伤治得七七八八。
「哎你说我能不能戴罪立功?伟大的引路人啊,我们一般开展什幺工作?第一步干什幺?组织一个读书会?还是应该先去街上发传单?我们需要统一的制服吗?我们的口号是什幺?跟随……呃你叫什幺来着?反正跟随你,埋葬旧世界?你觉得这个口号怎幺样?会不会不够有吸引力?内部怎幺晋升呀?还有别人得到过神启吗?」
西伦热情地问道,一副积极分子的模样,但那人却越听越烦躁,表情逐渐扭曲,忽然甩开了西伦的手,大喊:「疯子!你放开我!!」
但他擡起头,却发现西伦的眼神不知什幺时候变成了冰冷和略带笑意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些话完全没说过一样。
他一下子如坠冰窟。
「段位太低啦小家伙。」他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是刚刚被发展出来没多久吧?听了几句不知真假的神启,知道了某些所谓的秘密,就觉得自己是背负世界责任的救世主了,连实践步骤都没有,纯靠着幻想维持优越感,一旦幻想被威胁到就开始防御回避……你家大人知道吗?」